《南雍州记》曾云,武当山,广三百里。
但见山石陡峭,直入云霄。归山数重云,千里横秀色。
然,苍翠葱茏。纵山石嶙峋陡峭傲绝天下,比起那终年冰雪覆盖的华山,依旧少了些遗世独立的风骨。
适逢寒冬腊月,西风骤起,卷起千树堆雪,纷纷扬扬,模糊了上山者的视线。
陡峭的山道盘旋而上,旁边便是万丈悬崖。若是一个失神,恐怕就要失足落下山崖。就连纯阳宫那些轻功高绝的修道之人,若是没有十足的本事,亦不敢在这冰雪纷飞之际以双足丈量山阶的长度。
然而,此时此刻,风雪渐息,拨云见日,倒是也让华山山道上两个突兀的影子显露了分明。
走在前面的那人一身墨里泛紫的衣饰,胸前缀了祥云云纹,长袖滚边之处则用深紫色勾勒了水的纹路。他的衣角处,则绣着紫色的花瓣,但见枝叶舒张姿容修美,却也辨别不出那是何种奇花异草。再反观那男人,长发如夜,星眸如墨,眼光流转之间尽是fēng_liú俊逸,当是一个风华绝代之人。
而走在后面的那个则一身纯阳宫的道袍,是清一色的纯白。他的长发和眼睛也是如同冰雪一般的色泽,然而在这漫天的白雪里,他的身影却并未被隐没,反而更显得突兀。然而那一袭因为素白而显得清冷的衣衫,腰间两把寒气凌人的长剑,以及不食人间烟火的容颜却让他的行为变得有些莫名——但见他怀中抱着一个裹着裘皮的小女孩子,而他看向她的眼神端是无比温柔。
地上因为之前不大不小的一场风雪而显得有些滑,然而两人却并未露出任何小心翼翼的神情,仿佛两人踏足的并不是险峻湿滑、足矣让人顷刻间丧命的闪到,而是让人能够随意畅游的园林。
那墨衣男子慢下了脚步,回头询问道:“你若是乏了,霄霄便由我抱着。”
被点到名字的小女孩眨了眨一双明亮的眼睛,却在那白发男子张口之前摇了摇头:“爹爹,父亲,我自己可以走。你们不要抱着我了。”
那白发男子闻言,轻轻地笑了:“等你练好了轻功,打好了武功基础,自然是要你来亲自走上华山的。只是,这次就算了吧。”
夏霄霄赌气地哼了一声,扭过头去不说话了。那墨衣男子见状倒也有些忍俊不禁,于是他从对方手里接过了女儿,对那白发人道:“清霄,接下来的路就让我来吧。你抱着她走了那么远。”
“栖风,你莫要小看了我,”玄清霄微微一笑,“我的武功好歹还不至于让我抱不动她。”话虽如此,在对方的手伸过来的时候,他还是从善如流地将孩子递了过去。
并不是因为疲乏,而是两人既结为白首,便要共同承担。
…………
夏栖风抱着夏霄霄与玄清霄并肩而行。约莫半个时辰过后,纯阳宫的山门已经清晰可辨,甚至还能看见前方有前来清扫积雪的弟子们。
玄清霄望着着一派熟悉的景色,内心五味陈杂。十数年前,他也不过和怀里的孩子一般年纪,他也曾在这山门前清扫过积雪。那是纯阳初阶、中阶弟子们的早课,即使他十年前便已经跻身高阶甚至首阶弟子之列,但是这一派场景依旧牢牢地刻在他的心里,是足矣被珍藏的美好的回忆。
只是,这些美好的回忆,在“诈降”一事“弄假成真”后,尽数变成了禁忌,刻在他内心的最深处。
夏霄霄为两人收养时只有三、四岁。玄清霄和夏栖风本本想着能为唐军尽一份力,让安史之乱早些结束,两人好带着孩子回纯阳宫、万花谷看一看。谁知命运弄人,在玄清霄沉默着接下了那道诈降的密令起,过往美好的幻想便尽数覆灭,夏、玄二人再也没有提起过。是以时过境迁,当年的孩子已经有十岁,才第一次亲眼见到自己的父亲长大的地方。
回想起往事,玄清霄不由得微微垂下眼睛,只是一抬眼,却看到了身边那抹黑色的影子。夏栖风手持墨笔,面带微笑,一步一步沿着玉阶向上走去。他的身影修长而挺拔,一直站在他的身边。
……这么多大风大浪都已经过去了,而这个人一直陪伴在他的身边。既然如此,往后的日子里也会互相扶持。纵然江湖上对二人颇有骂名,但是已经是无关紧要的了。
……
两人又向前走了一段。今日清扫山门的弟子绝大多数穿着初阶弟子的道袍,绝大多数都是刚刚拜入山门没多久的新弟子。此时此刻,他们总算是注意到了来人,不由得愣了——一行三人,玄清霄和夏栖风皆着朔雪套,当是纯阳宫、万花谷的首阶弟子。那个万花他们不认识,但是那个纯阳,既然身为纯阳宫的首阶弟子,他们没有不认识的道理啊……
就在这时,那墨衣男子将女孩轻轻放下,动作颇显温柔怜爱之意。夏霄霄被放到地上,伸出手牵着玄清霄的手,而夏栖风则走上前来,对着其中一个清扫山门的弟子行了一礼:
“在下万花谷夏栖风,与玄清霄前来谒拜贵教掌教玉虚真人。可否劳烦这位道长代为通传?”
那声音温润无比,如同拂过晴昼海的清风,但是那刚入门的小道长一听到“夏栖风”、“玄清霄”这两个名字就当场惊了。万花、纯阳两派的叛门弟子,浮屠地宫无极广场的镇守者。前者手中的太素九针已然幻化作杀人的心法,而后者可以无限镇山河……谁会没有听过这两个人!
“道长?”见那小道士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