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凰滢见她词钝意虚,显然底气不足,可见秦氏待二老孝道无差,是他们鸡蛋里挑骨头,那脸就沉了。再一看,二老身上都穿着绸布夹袄,清爽光鲜的很,倒是秦氏,一身灰不溜秋的衣裳暮气沉沉,掩盖了年轻的容颜,也昭示她寡妇的身份,不由感觉更不好了。
周老汉见老婆子被问住了,一来羞愧,二来也不服气,因此不等火凰滢问,便抢着道:“我们也不要她的钱,我们就是怕她偷人,把钱贴给野男人了,苦了我孙子孙女。她这样不明不白的,我们长辈能不问?”
周婆子得了他提示,又振奋起来,急忙道:“就是就是。我那天试探她:我说小儿子要相亲,找她借五两银子。她说没有。我就说那就借二两。她还说没有。这怎么可能呢?她那么多租钱呢?都弄哪去了?”
秦氏又低下头不吭声了。
火凰滢:“……”
李菡瑶:“……”
段存睿等众官员:……
这纯属一团乱麻的家务事。他们都是大忙人,关心天下大势,关心江南时局,听见这家长里短、琐碎争利的事,谁能耐烦有兴致?然百姓既然告上了公堂,县令就得像父母一样断个明白,否则怎叫父母官呢。
李菡瑶似乎品出火凰滢上任第一天挑这件案子审理的用意。再看那些百姓们,都听得津津有味,并七嘴八舌地议论:有说媳妇偷人的,有说公婆不安好心想抠媳妇私房钱的;有建议媳妇拿钱出来平息谣言的,有说凭什么拿钱,说什么的都有,渐渐声音就大了,且争执起来。
火凰滢轻轻拍了下惊堂木。
众人还没注意,还在吵。
火凰滢又稍微加重力气拍了下。
众人听见,这才安静。
火凰滢叹了口气,对堂下二老委婉道:“你儿子已死,你儿媳寡妇失业的抚养一双儿女,已极不容易,纵有点嫁妆产业,她护得紧紧的,也在情理之中,你们要体谅她。当然,若是那恶婆婆,变着法儿把儿媳的嫁妆产业弄到手,儿媳也不能对婆婆怎么样——”眼看周老汉和周婆子满脸羞愧外加不服气,话锋一转,疑惑问——“然本官瞧二老并非那刁钻刻薄的公婆,像是实诚人,为何总盯着秦氏的嫁妆产业不放,一定要弄清楚她的租银去哪了呢?”
周婆子脱口道:“我小儿子说看见她偷人!”
周老汉想阻止也来不及了。
火凰滢高声道:“传周二桥。”
衙役火速去传讯周二桥。
周家小儿子周二桥就在外面,关注着案情进展,听见传他,很意外,却不得不上堂。
火凰滢一看,这周家的小儿子可不小了,有二十多了,和他寡嫂年纪不相上下,看身板也颇为壮实,心中微动,冲他微微一笑,令人神魂颠倒。
周二桥顿时就看呆了。
火凰滢就发话了,笑得那样美,说出来的话却无情的很:“周二桥,你父母年纪大了,有些话虽荒谬,维护孙子孙女的心意本官尚能理解;你乃堂堂伟丈夫,若是没有证据敢污蔑寡嫂,本官定打得你皮、开、肉、绽!”说完,露出雪白一排贝齿,冲周二桥闪着白森森寒光。
周二桥吓得一哆嗦,忙扑地磕头道:“小人不敢!”
火凰滢道:“不敢就好。说,何处见你寡嫂偷人?有何证据,可有证人?”
周二桥若有证据,定会告诉父母,只凭家法就能处置秦氏,也不用告到公堂上来了。
他又不敢不回县尊大人的话,想了一会,忽然抬头道:“小人看见她好几回跟李春在铺子见面,小人就十分怀疑,让爹娘试她——”说到这,明显感觉火凰滢目光不善,就慌张了——“她、她总说没钱。可是那一回,我那侄女病了,连夜送去医馆,花了好大一笔银子,结账的时候嫂子居然说没钱,找李春借了十两,写了借据,摁了手印。大人说,这可不奇怪?不给旁人就算了,自己女儿看病的钱也没有?为什么单单找李春借?收的租子呢?”
周老汉和周婆子都想起来了,忙附和。
这下,火凰滢也疑惑了。正要问秦氏,忽然瞥见一旁齐主簿正看着秦氏,目光奇怪。她先不问秦氏,先叫“齐主簿”,示意他过来,低声问了一句话。
齐主簿也低声回了一番话。
火凰滢听后恍然大悟的样子。
她问秦氏:“秦氏,你为何找李春借银子?”
她以为秦氏定会说“用来抵下个月的租钱”,然秦氏摆出强硬的姿态,道:“小妇人没钱——”她婆婆气道“你哄鬼呢”,然她不理,自顾往下说——“小妇人的钱都用来买了铺子了,所以找李春借钱,要是到期没的还,就用房租抵账。小妇人这么做,都是因为这个不要脸的东西——”她抬手指向周二桥——“就盯着我那些钱,想尽了法子要占便宜,还想霸占我……大人,我要告他欺负寡嫂!”
众人不料竟有这转折。
周老汉和周婆子气得变脸,都骂儿媳。
外面百姓则轰然议论开来。
火凰滢连拍了几下惊堂木,才制止了这一波混乱,然后仔细盘问秦氏其中隐情。
秦氏豁出去不要脸面,不顾公婆阻止,将小叔子调戏她、想方设法压榨她银钱的事竹筒倒豆子般都说了出来。她为了保护自己,保住嫁妆产业,她便将积蓄的银子买了个新铺子,再租给人;每月的租子也不敢拿回家,跟租客一年一结账,得了银子再买铺子……
“小妇人家里就是没有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