叫老吴的人很多,但能够雇用小工的老吴,方圆几个村子只有一个。老吴是邻村一个出名的捡骨工,方圆数百里地就他一人从事这种特殊职业。
老吴赚了不少钱,就不愿自己动手,又不想收学徒,就雇用小工。这个小工总是一身黑衣,脸上还蒙着黑布,挖开墓穴去捡那些腐烂的骨头,谁也不知道他就是闻人达。
听着乡亲们鄙视的声音,父亲垂下了头。
“我……也不想干这种下贱的活计,可是我又干不了别的……孩子上学要花钱,我有什么办法,只能干这个了。李先生收的学费少,所以这两年也积累了一些散银。”
父亲试图解释。
少年的眼眶湿了。他从来不知道父亲竟然干这种活计,以前还跟着伙伴们一起朝蒙脸捡骨人扔过石头……他的心一阵揪疼!
可怜天下父母心!
围观的乡亲之中,有不少人虽然鄙夷这种下贱职业,但也有人开始流露出同情的神色来。向员外见状,不由暗暗向矮个子狗腿使了一眼色。
那矮个子马上朝着闻人达,把双眼一瞪,恶狠狠道:“狗脸达,你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来!那捡骨人蒙着脸,你说是你就是了?哼,我看你是把偷来的烟草卖了,才得了这么多银子!你老实交代,剩下的银子藏哪里了?若不说实话,当场打断你的狗腿!”
“哎~~咱不能动私刑!”向员外立即阻止道,“这天下有王法管着。狗脸达,走吧!咱们一块见官老爷去,请人家官府评判。”
“不,不,我没偷东西,我真的没偷啊!”父亲叫道。
“我爹没偷过东西!”闻人也愤然大喊。
“哼!”向员外转身就往外走。几个壮汉走过去架住闻人达,就往外面拖。闻人旦冲上去推开他们,却被其中一人随手一推,再次跌了出去。
十五六岁的他,比同龄人还要瘦弱,根本没有什么力气。
“哎,都是乡里乡亲的,这点小事不至于,不至于!”一个五十左右的男人,走进了院子挥着手笑道。
闻人旦爬了起来,眼神中有希望的亮光闪过。这个村长,平时为人还算公正。
“哦,我当是谁这么大声,原来是村长哪!”向员外站住了脚,皮笑肉不笑地道,“刚好,我抓到了偷烟叶的贼,你来给评判评判?”
“不敢不敢,我也没那个资格。”村长连忙摇手道,“不过,这都是几十年的老乡亲了,狗脸达带个孩子也不容易,要是把他送到官府,没一年半载也不出来……我看,私了算了!”
“噢,那依村长说,这事如何私了?”
“你那烟草不是值五十两吗?先把这十几两给扣了,剩下的写个条子,让狗脸达按月清还,或给你干活抵账……你看,怎么样?”
闻人旦听到这里,一颗心顿然失望之极,突然大声道:“不,村长!我爹又没偷他的烟草,为什么要给他钱?我们跟他到官府去,让官老爷明辨是非公正!”
村长转头看见是他,缓缓走了过来,伸手要拍闻人旦的肩膀,却被他愤然躲开了。
“唉——”村长叹了一口气,“傻孩子啊,不管你爹有没有偷,现在黄金叶在你家发现了,这么多人都看着,这就是物证人证俱在哪!你爹去了肯定会被关,而且银子还得赔给人家!你自己想想,是不是这个理?”
闻人皱着眉思考了一下,不甘心地说:“那……我爹就这样活生生被冤枉吗?”
“人呀,总有倒霉的时候。孩子,这不是认死理的时候。”村长安慰道。
“旦啊,你别犟了,咱就认这个栽吧!”父亲长叹一声,两行老泪流了下来。
闻人双手抱着头,痛苦地蹲了下去。
村长走回来,对向员外道:“你看,这事就样定下吧。找人把银子称一下,你再写张条子让狗脸达按个印。”
向员外点了点头,郎声道:“这事就卖村长一个面子,不追究他的罪责了!只要他把我的损失弥补回来就行。不过,那个啥……只打条子可不行,他跑了怎么办,得找个抵押物才行!”
“抵押物?”村长先是愕然,然后就笑了,“狗脸达穷得没裤子穿,他家里哪有什么珍贵之物可抵押?”
“不是有那口樟木棺材嘛!”矮个子狗腿叫道。
少年一听这话,心中突然跳了一下。
“不……”狗脸达如梦方醒地低叫了一声,脸上突然失去了血色。
“呃……那倒是。”村长也想了起来,闻人达家有一口上好的棺材,这可是全村人都知道的事,“那东西刚巧也值二三十两银子,刚巧够,刚巧……”
向员外不由横了他一眼,村长顿然住了嘴。
四个壮汉不由分说冲进屋子,把那口樟木棺抬了出来。闻人看到父亲突然从壮汉手中挣脱出来,冲上前去扑在棺木上面,大叫道:“不,不能抬走棺木!”
两个壮汉跑过去,用力将闻人达拖开。
“不能!”父亲哭叫着,“向员外,你不能……不能这样没人性哪!”
“我没人性?”向员外愤怒地转过脸来,“我要没人性就把你送官了!哼,不识抬举的狗东西!”他骂完,甩袖就走。壮汉们抬着棺木,跟在后面。
父亲被壮汉推倒在地上,痛苦地捶地而号。
村长走过去,扶着他安慰道:“好了,别哭了……又不是亲生的,至于非弄个樟木棺吗?”
闻人听到这句怪异的话,不由心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