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人又会怎么骂他?
第一场大战,北凉铁骑已经死了十多万人,难道要只是因为她这么一个祸国殃民的狐狸精,就要多死很多原本可以轰轰烈烈战死在凉莽战场的北凉铁骑吗?难道他真的能够不为此愧疚吗?
她是个很怕承担责任的胆小鬼,以前就是个在清洗衣物的时候会偷偷骂人的丫鬟,就算她可以没心没肺不管不顾,待在你身后装作心安理得,但你徐凤年的安心之地,会没有的。
她知道在整个大楚版图,在这二十年里,很多百姓私下都说大楚之所以灭亡,是她那个早已记不起面容的娘亲害的,否则泱泱大楚,君王英明,文臣荟萃,武将善战,百姓安乐,怎么会输给北方那个连君臣礼数都不知道的蛮子离阳?她不愿意相信这件事,但有些时候她还是会怕,怕自己成为他的红颜祸水。
如果是三年前的她,一个什么都不懂的她,只觉得天底下一对男女,只要相互喜欢就应该在一起的她,那么就会跟他走。
但是在进入广陵道以后,虽然那些天下大势她都不懂,可是想来想去,想过了无数次久别重逢的场景,到最后都现自己不敢走,不能走。
不知道多少次她躲在被子里偷偷哭泣,不知道多少次面见臣子的时候手心都是汗水,不知道多少次想要御剑飞行直奔西北关外,去看他一眼,或者远远看一眼清凉山,看一眼武当山的那块小菜园子。
她捂住心口,可还是心疼。
灯火阑珊处,她很想他。
他来找她,她其实很开心。
她很想告诉他,刺你一剑,她很后悔。
在将来的岁月,你可以恨我。
但你不要不喜欢我。
她抬起头,满脸泪水,轻声抽泣道:“就算你不喜欢,也只可以不喜欢西楚的姜姒,不可以不喜欢姜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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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城头望去,万家灯火。
有个年轻人就像无所归去的孤魂野鬼,安安静静坐在城头上,他背对城外,面对城内。
每隔一段时间,他的身体都会摇晃一下,而潦草包扎的胸口伤处也会渗出些血丝。
一名高大白衣女子犹豫了很久,终于还是来到他身边,感伤道:“何苦来哉,你这是在一人战一国啊。”
年轻人默不作声。
身材高大却面容极美的女子叹息道:“西楚气数虽然所剩无几,但依然不是一己之力可以轻易抗衡,尤其是你先前在广陵江上和陈芝豹死战一场,本就受了伤。既然事已至此,你何必留在这里雪上加霜?”
在练气士大宗师的她眼中,才可以看到那道屹立在西楚京城中心的气运巨柱,不断分出一条条白色蛟龙,直扑而来,撞在他身上。
这才是西楚自身对付6地神仙的真正杀招,至于那两名守城人根本就不值一提。
年轻人依然远眺那座宫城,淡然道:“澹台平静,其实我知道,按照命数,天道对我徐凤年的厌胜之人,其实是两人,除了碗中养蛟龙的谢观应,还有你这位观音宗宗主。只不过钦天监一战,谢观应被打成了落水狗,不做天仙做地仙的吕祖便还魂出现,结果很可惜,洪洗象依旧不愿接受天人的第二次招安,所以我也知道,谢观应气数大伤后,获益最大的世间人,其实是你。所以我在等你出手,与其等到以后你我反目成仇,与其提心吊胆将来你坏我北凉气数,还不如现在你我之间就有个干脆利落的了结。”
澹台平静脸色复杂。
徐凤年咳嗽几声,缓缓道:“在你决定出手之前,咱俩也算有些交情了,陪我聊聊?”
澹台平静点头道:“好。”
双脚挂在墙外的徐凤年微笑道:“你猜我见过那么多江湖人,最羡慕谁?”
澹台平静思考片刻,反问道:“难道不是李淳罡?”
徐凤年摇头道:“不是。”
澹台平静犹豫了一下,嘴角微微翘起,“徽山轩辕敬城?”
徐凤年突然转头,有点气急败坏,笑骂道:“你找死啊!敬佩归敬佩,但我可不想当轩辕敬城!”
澹台平静会心一笑。
徐凤年重新望向远方,满城灯火点点,就像在抬头看着夏秋的璀璨星空,“我最羡慕邓太阿,不在意江湖潮起潮落,不在意庙堂云波诡谲,离开了吴家剑冢就再没有任何恩怨,无牵无挂,孑然一身,骑驴看山河。我相信如果有一天,这位桃花剑神突然喜欢上了某个女子,他和她一定可以逍遥自在。”
澹台平静感慨道:“真的没想到会是邓太阿。”
徐凤年双手交错叠放在膝盖上,“是啊。”
澹台平静坐在他身边,其实比他还要高出一些,“她为何不走?”
徐凤年想了想,“大概是她长大了吧,我其实没有没你想象中那么伤心。”
澹台平静说道:“那还是很伤心。给心上人如同在心口上来一剑,不伤心就奇怪了。”
徐凤年冷哼一声,没有反驳也没有承认。
澹台平静眯眼轻声道:“人这一生,各有天命,有些人总能做愿意做的事情,很幸运。有些人总能做喜欢做的事情,很幸福。而有些人,只能做应该做的事情,甚至有些人,只能做别人觉得他应该做的事情。”
徐凤年哑然失笑,又牵扯到伤口,重重咳嗽几声,澹台平静犹豫了一下,似乎想要抬起手帮他敲几下后背,但其实她连手指头都没有动一下,内心则是天人交战。
徐凤年很有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