轰动之后,是诡谲的全场寂静。
才十六岁的宋郁霖终于睁开眼睛,抽泣着天真无邪道:“可是我只想嫁给你。”
徐凤年轻轻缩回手臂,但是揉了一下她的脑袋,“其实等你真的长大了,就会自然而然嫁个读书人,那时候天下太平,会跟他过真正的太平日子。当然,千万别忘了,那时候我们北凉,也一样会有学富五车的读书人。”
在场所有人,此时都想不到,不再是祥符年号的那个时候,天下真的很太平了,太平到从太安城去北凉青苍城,甚至去昔年的北莽南朝,都一路畅通无阻。有个叫宋郁霖的女子,果真在北凉找了个读书人,那个读书人虽未金榜题名,到头来也只是个囊中羞涩的私塾先生,但是夫妻相敬如宾,从新娘对新郎,到白首对白头。
太安城的这个清晨,等到年轻藩王半拖半拽着那个悲惨胖子穿过人流,仍有很多女子没有回神。
好似认命了,心情低落的王铜炉耷拉着脑袋,不言不语。
徐凤年松开手,“行了,接下来我先走,你远远跟着便是。”
王铜炉看着不远处那些凌厉的刀子眼神,颓然摇头道:“没用了,那些官员眼神都好得很,读书识字未必厉害,可挑错最拿手。”
徐凤年笑道:“也不是没办法,我一脚踹飞你,你可以连朝会都不用去了,还能有个从天上掉下来的美誉清名,如何?祭酒先生,放宽心,我会用巧劲,你秋膘多,最多疼半天,绝不会伤筋动骨。”
王铜炉咧咧嘴,“王爷,算了吧,当年就从鬼门关走了一遭,大不了就当一辈子的天策祭酒,反正俸禄也够养活自己……反正……反正那个姑娘也嫁人了。”
徐凤年斜了他一眼,问道:“当初把全身家当给她赎身,最后为他人作嫁衣裳,竹篮打水一场空,后悔了?”
王铜炉叹了口气,随后脸色淡然地望向前方那龙潭虎穴,道:“后悔肯定有啊,我又不是圣人,不过也没那么后悔就是了,喜欢的女子,最不济能知道她过得还算幸福,就是不幸中的万幸了,就像我连中两元风光无限,却差点考不中进士,最后总算还是成功进了国子监,不用花钱就能看一辈子书,不也挺好。一样的道理,老爷子……嗯,就是坦坦翁,他老人家说过活人不能给尿憋死,这种话在书本上是读不到的,但是我记在心里。”
徐凤年笑道:“嗯,不愧是被坦坦翁说成是一斤肉一斤学问的祭酒先生,就是比一般人豁然坦荡。”
王铜炉脱口而出道:“你以为我想这么豁然啊!”
这个胖子战战兢兢赶紧缩脖子。
身份悬殊的两人,再一次结伴而行走在这条御道上。
胖子转头看了眼那些还不愿散去的女子,唏嘘道:“王爷,真像做梦似的。下官这辈子还是头一回经历这种阵仗,以后肯定遇不上了。”
胖子在内心嘀咕,希望也别再遇上!
徐凤年笑道:“我也差不多,这种事情比面对北莽数万铁骑,并没有轻松多少。”
胖子一脸不信道:“怎么可能!”
徐凤年说道:“你别不信,我以前逛青楼也是要花大把大把银子的,而且还比一般人花得多,回头看,都是些冤枉钱。不过脸皮也是那时候厚起来的,再到后来,听多了你们离阳的骂声,就更习惯了。对了,你上次朝会以后,有没有骂过我?”
老实憨厚的王铜炉下意识道:“骂肯定是私下有……”
王铜炉突然斩钉截铁道:“没有,绝对没有!”
徐凤年调侃道:“呦,见风使舵还是会的嘛。”
王铜炉小声嘀咕道:“我这点道行,碰到那帮油滑贼精的老狐狸,就没啥卵用啊。”
随着两人的缓步前行,王铜炉已经可以依稀认出最前头官员的脸孔身份。
徐凤年轻声道:“真不要苦肉计?”
王铜炉天人交战,两条大腿愈发沉重。
就在徐凤年都有点于心不忍想帮他做决定地时候,这个秋膘结实的国子监小官员握紧拳头,“来不及了,老子今儿就硬气一次!窝囊了将近十年,十年啊,老子窝囊到想清清净净读书都没法子,大不了就不当这个鸟官!老子收拾铺盖打道回府!”
徐凤年问道:“老子?”
王铜炉飞快道:“下官!”
徐凤年给逗乐了,玩味道:“不管你信不信,这次不同上次,你只会升官发财,不会丢官帽子的。”
王铜炉实诚道:“别,王爷你别这么说!不说还好,一说下官有了盼头,就牙齿打颤。”
当徐凤年越来越走近大门那边,无形中那些官员开始后退。
王铜炉自言自语道:“上次走得云里雾里,没体会到狐假虎威的感觉,今儿横竖是死,王铜炉,腰杆挺直喽!这辈子八成就风光这一回了,还不珍惜,是要遭天打雷劈的!”
然后王铜炉听到那个打心眼讨厌不起来的藩王说了句话,王铜炉正要跟他聊几句壮壮胆,再然后……自己身边就没人影了!
王铜炉立马给打回原形,下意识就要转身,然后撒腿跑路,其它一切后果惨况都管不了了!
就在这个时候,有个老人喝声道:“王铜炉!”
就像被仙人施展了定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