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这章六千多字,有些晚了。下一章估计得早上七点左右。)
黄楠郡太守宋岩的宅子空旷疏淡,仆役稀少,冷冷清清,其实这栋宅子是黄楠郡数一数二的高屋豪门,以宋大人的家底财力,原本根本无法入住,别说买,便是租借也难,只不过由于是栋无人胆敢接手的凶宅,才落到了两袖清风的宋大人手里,上任家主是位从边境退下来想要含饴弄孙的老将,曾是燕文鸾燕大将军的左膀右臂,属于年轻时候都能跟北凉王同席饮过酒的功勋将领,不知为何在一个风雪交加的晚上,一夜之间府上七十余口人都给杀得一个不剩,不论妇孺老幼,皆是给人一刀割去头颅,惨绝人寰,至今仍是北凉道上一桩大悬案,有说是绿林寇匪所作所为,也有说是仍在北凉边军中任职的政敌下了狠手,不管怎么样,传言每逢雪夜便有妇人鬼哭饮泣声响起的宅子空置多年,后来不信鬼神的宋岩成为黄楠郡主官,没有做什么水陆道场也没有开坛设醮,就带着亲眷搬入府中,这些年倒也相安无事。
宋岩虽然推崇法术势,却有个黄老沾边的别号,菜根道人,郡守大人的妻子早逝,留下一个如今待字闺中的独女,叫宋黄眉,在黄楠郡境内策马扬鞭,挎刀挽弓,极为英姿飒爽,不输北凉游侠儿,当宋岩察觉到向来把涂抹胭脂视为天下头等恶事的女儿开始跟他要些银钱,也不是去购置弓箭,而是偷买了许多胭脂水粉,几次在府上撞见,女儿脸上都没有擦拭干净,宋岩就知道这闺女有心上人了,宋岩对此也乐见其成,从不揭穿女儿一次次的蹩脚掩饰,太守府邸的毗邻花园,宋岩捧了一卷书悄悄站在窗口,园子里女儿跟两名情同姐妹的丫鬟欢声笑语,嗓音格外清脆,人近中年两鬓微霜的宋岩微微一笑,女儿故意这般大声言语,还不是为了让墙外站了得有大半个时辰的那个年轻男子听见?
宋岩让人探过那年轻后生的家底,出身市井底层,血气方刚,投靠依附了黄楠郡一座不上不下的宗门,几次帮派械斗里都靠着不要命的搏杀,成了一位宗门大佬的嫡传弟子,多年人情历练世故磨砺,待人接物,比起那些黄楠郡目高于兴许会卖她经略使之女一点面子,宋岩在李系门生故吏里本就以不近人情著称,很怕太守大人直接板着脸就下了逐客令,这次赶赴黄楠郡密会宋叔叔,是爹委实没有办法了,不知郭扶风怎么得到了小道消息,跟她磨了半天嘴皮子,说了许多挖心掏肺的良苦用心,李负真这才犹犹豫豫带上他一起前来宋府,她与宋黄眉打小就关系不错,一直被这丫头当妹妹看待,宋太守宠溺女儿,世人皆知,而这丫头又跟一个身世比郭扶风还不如的江湖儿郎关系晦暗,这也是李负真敢壮着胆子让郭扶风正式在陵州官场“水落石出”的关键所在,只是想到这里,李负真又有些无处倾诉的难言悲哀,什么时候她也要如此处心积虑去了?不过见到宋叔叔虽然神情恬淡,可最不济对郭扶风没有恶言相向,李负真也就稍稍心安几分,没心没肺的宋黄眉不知为何天不怕地不怕的李姐姐手心怎就有了汗水,一行人去屋内围炉而坐,宋黄眉借口要去铲些添火木炭回来,一溜烟小跑出屋子,宋岩哪里不知她是去给情郎道别,少不得做出一番叠椅站墙头的动静,女大不中留,可怜天下父母心啊。
宋岩才落座便接到几封管事送来的名贴,都是黄楠郡士子晚生来请教经世济民的学问,实则不过是拜谒他这个太守大人以便混个熟脸,宋岩让管事递还门状,还顺带回赠了几本藏书,那几人没能见上面,但也算是乘兴而来乘兴而归,少不得跟同辈炫耀。宋岩随手处理了这桩小事,望向李负真笑道:“宋叔叔的俸禄都拿去买书了,家里都快揭不开锅,想要在这边大鱼大肉可就难喽。”
李负真历来不善应酬,只是展颜一笑。郭扶风不愿当陪衬,主动开口说道:“历朝历代的藏家子都爱书如命,而且信奉借书如借妻,还不如直截了当赠人书籍,犹如fēng_liú名士赠人美妾,传为美谈。太守大人深谙其中三昧。”
宋岩神色淡然置若罔闻,没有附和。郭扶风脸皮也厚,全然不觉冷场。才略微松口气的李负真就又有些坐立不安了,生怕郭扶风不知官场规矩忌讳,惹恼了性情寡淡的宋岩。好在宋黄眉适时端来一盆黑炭,无形中帮她解围,宋黄眉在自己家里言谈无忌,皱眉道:“爹,铁崖方才跟我说墙外街上来了几个外地人,耐着不走有些时分了,大冬天的在空荡荡的巷弄里做什么,莫不是歹人?”
宋岩轻声笑道:“大路朝天,爹就算是太守,也管不住行人的腿脚,有人乐意在墙外挨冻,就算呆上个把时辰,爹也不能拿头上的官帽子去仗势赶人。”
宋黄眉咂摸出爹言语里的味道,脸蛋蓦然一红,低头拨弄炭火。
府上管事站在门口,有些惊慌失措,宋岩起身走到屋外,闻讯后不动声色,转身对李负真说了一声有些紧急公务缠身,再让宋黄眉帮着招呼客人。等太守大人步履匆匆离去,脚步渐渐消失,郭扶风低头伸手烤着炭火,脸色有些阴霾。扬起头去看李负真与那太守女儿两张各有千秋的俏脸,窃窃私语,说着亲昵的闺房密语,郭扶风也是迅速转变为笑脸温暖,没有因为郡守大人的怠慢而心生不满。李负真与宋黄眉说完了女子悄悄话,就开始欲言又止,眼角余光瞥见郭扶风不容拒绝的眼色,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