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狐城初听那姓董的竟然要封城,恨不得去这个死胖子身上剐下肉来,不过雷声大雨点小,没过多久就重新开城,老百姓都想着肯定是澹台长公子与董胖子暗中角力占了上风,愈发不信澹台长平会在门口被一名女子避退落马。
徐凤年没有急于出城,而是登上城墙远远看着有士卒持矛不得靠近的挂剑阁,因为陶满武,过早与董卓牵扯上关系,已经打乱算盘,匆忙离城自然不妥,但打肿脸硬头皮逗留城内,更容易双手送上把柄,徐骁要自己找寻那个北凉军旧将,只能暂时搁下,两害相权取其轻,算是聊以自嘲,到底还是有些遗憾的。
徐凤年正想转身走下城头,一名躺在墙垛上酣睡晒太阳的邋遢汉子呢喃了几声,一个侧身翻滚就要坠下城墙,所幸是往墙内摔,徐凤年也就不帮忙,摔醒的醉酒汉子第一时间不是庆幸余生,而是去小心翼翼抚摸腰间悬挂的酒葫芦,这才抬头茫然四顾,见着了陌路相逢的徐凤年,无动于衷,满脸络腮胡子的酒鬼靠着墙头,仰头灌了一口烈酒,哼了一曲北凉腔的霸王卸甲,悠然自得,一名身材高大却伛偻的仆役装束汉子小跑上城头,手里捧了壶酒,见着徐凤年,擦肩而过时顿了顿脚步,默不作声给主子空荡大半的酒葫芦旧壶装新酒,奴仆是个面目可怜的斗鸡眼,半醉半醒的汉子怀里掏出一把柄上镶嵌明珠的匕首,自顾自刮起满脸胡子来,一边忙碌一边斜眼看着徐凤年,腾出手来指了指挂剑阁,骂骂咧咧道:“小后生,瞅啥瞅,老子当年带了两柄剑到飞狐城,一柄烛龙挂在阁内,一柄卖给城牧府挣了黄金千两,你凭啥用那看酒鬼的眼光看老子?”
仆人是个哑巴,看主子口型,就知道又要闯祸,赶忙转身朝徐凤年作揖致歉。徐凤年笑了笑,等酒鬼刮去胡须,细细眯眼,难怪当年卖剑作画能在风波楼楼还可双手挽弓s子,见着了北莽人就两眼发红,犯了许多军纪,数次被贬官降衔,否则早就成了将军,沉默寡言,只是每次手下提及他被大将军亲手鞭打的事迹,中年汉子才会咧嘴笑笑,标中李翰林这些游弩手都知道这是标长的软肋,犯了错,只要念叨这个,标长也就乐呵心软了。
手臂被划开一大条深可见骨伤口子的李翰林骑在马上,屁股边上拴了一颗北莽栏子的头颅,马背一侧鲜血流淌。这次小规模战役,己方阵亡了三人,全歼了对方,三具袍泽尸体分别挂在标长和两名副标长马背上,这是军中雷打不动的铁律,北凉沙场马革裹尸还,最重一个还字上,只要活着的有一口气在,在不耽误重大军务的前提下,都要带着阵亡袍泽同归。李翰林瞥了一眼身边那新兵蛋子,刮目相看,这家伙叫陆斗,是个面相古怪的重瞳子,入他们这一标没多久,马背上悬了三颗乌鸦栏子的脑袋,可想而知战力是如何生猛了,原本以李翰林为首的游弩手都不喜欢这个脾气不好的新卒,不过这趟肩并肩杀敌,就身后那个连打骂过陆斗的李十月的都扭扭捏捏认了错,这姓李的老爹是北凉从三品武将,在整个北凉只不要不碰到一流公子,也算是横着走的货se了,家里爹娘叔伯,再往上推一个辈分,都是斗大字不识,当初生下他,为了姓名一事闹得天翻地覆,请了无数名士儒生都觉着不满意,嫌拗口,后来家里老爷子大腿一拍,说生在十月就他妈的叫十月,如此一来,整个文盲家族就没了异议,让那些帮忙取名的读书人都腹诽不已。
李翰林所在这一标游弩手,大抵都是李十月这类将种公子哥,只不过大多不如李十月那般显赫,但不兴谈及自己父辈家世荣光,李十月就成了孤立异类,很不讨喜,庶族白丁的陆斗进入标内,当天就跟李十月起了冲突,当初李翰林这些人都冷眼旁观,不偏袒任何一方,见陆斗打不还手骂不还口的孬种架势,就都有些白眼,心想你小子再不济能成为游弩手好歹有些骨气好不好,没料到这次真刀真枪与久负凶悍盛名的乌鸦栏子捉对厮杀,陆斗这闷葫芦不吭一声就宰了三只,还替李十月挡下刁钻一箭,李十月这个其实没多大坏心眼花肠子的纨绔,也就真服气了,如此一来,李翰林对李十月也高们虽说还残留了一些纨绔习气,但也不算过分,比起那些连北凉军都不敢进入更别提成为游弩手的北凉将军后代,实在是出息了千百倍,此时李翰林在与游弩手插科打诨,说他小时候总与家中兄弟打架,老爹不知从哪里听来一个人多力量大的道理,要让他折筷子,不曾想自己力气大,一口气折光十来根筷子,把道理没能说出口的老爹气得不轻,一气之下就请了位有真本事的武教头,而不是让他舞文弄墨,真他娘是万幸万幸。
李翰林听着李十月那句要老子读书比挨刀子还难受,觉着好笑,深有同感呐,心情也就越发舒朗起来,当初凤哥儿说让自己从军入伍,果然是好事,只不过估计这位贵为世子殿下的好兄弟也想不到自己会成了一名游弩手。
李十月从后头拍马赶来,嘻嘻笑道:“翰林哥,入城时借用一下蛮子头颅,行不行?也就让我威风威风。”
李翰林笑骂道:“去跟陆斗借,那小子割了三颗,老子才一颗,借你了自己咋办?”
李十月无奈道:“才与他低过头认错,没这脸皮去借啊。再说了咱们哥俩都姓李,五百年前是一家嘛。”
李翰林嚷着去去去,转头大声笑道:“陆斗,李十月说要跟你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