裘小秋醉了。
尽管嘴上说看开了、堪破了,其实哪有那么容易?
知易行难,向来如此。
正逢初二,黑蓝的夜空,眉月如钩。
这个农家乐是任凯私底下在光明区下辖的一偏僻自然村搞的。地是租的,房子带院是自己建的,稍微装修了一下,平时是本村的一对夫妻帮着照看。只对内,不对外。院子里满是蔬菜,还有几枝葡萄,长势正喜人。
任凯立于庭院,长叹一声,对着旁边仍在小酌的于东来说道,“你们没有说实话,起码是没有说完整。如果单单是一个皮远山,你还忌惮个球,早把他掀翻了。之前,你说你疑虑我黑白不分,我勉强接受。现在还是说一半藏一半,看来对手不一般啊。”
老于呵呵一笑,仰头喝干酒,说道,“没想瞒你,是小秋局长。他已经是快要带孙子的人了。就让他安心退休吧。”说罢他也站起来走到天井,随手从藤蔓上摘下一窜葡萄,用手擦了擦,放在嘴里一颗。然后缓缓说道,“我知道你怀疑裘小秋的话。他没问题。当年他还是和平分局的副职,收了钱没办事,让人把女儿抓了。他不敢惊动局里,自己跑去要人,被打的半死。正好马颉路过,肚子上替他挨了一刀,肠子流了一地,才把那群人吓走。因为事情涉及裘小秋的**,这事基本没有人知道。我也是马颉死后,从他老婆那查到的。”
任凯点点头,没有说话。
老于沉默了一会儿,说道,“其实没一早跟你说,最大的原因是,皮远山从区长提拔到书记的过程中,背后有景瑞的影子。李高远从光明区书记位子上跳到市里做了常委,看不上皮远山,本来推荐的是副书记魏民文。市里原则上也同意。可书记办公会开完就搁置了。再后来皮远山成了书记,魏民文到了市政府成了李高远的大管家。有确切的消息,景瑞实名举报魏民文找企业冲销办公费用。所以,从某种角度来讲,皮远山是景瑞的人。但我始终也没查到,他为什么当了书记以后一直找景瑞的麻烦,而景瑞居然也没有还手。”
任凯笑笑,说道,“集团内部也不是一个山头。无非是有人借机给张景瑞难堪。景瑞的其他人又投鼠忌器。景瑞还不足以让你怒而拔剑、玉石俱焚。说吧,还有谁?”
老于笑了笑,说道,“现在也不能肯定有谁,不过皮远山在里边大吐特吐的时候,梅大少在外边可是坐立不安。”
任凯有些诧异,说道,“龙城市委前书记梅正东?”
老于呵呵一笑,说道,“梅书记有没有事不清楚,他这个大儿子是铁板钉钉的有问题。”
任凯恍然大悟,龙小年的局原来是提防梅正东。
梅正东干过一届龙城市委书记,也是从他手上开始,龙城市委书记开始由省委常委兼任。由此可见此人的能量与手腕。他的风评一般,唯一值得一提的就是,他把龙城经济飞速发展的缔造者袁季平扶上马又送了一程。为此,袁季平多次在不同场合高度赞扬了梅正东。
梅正东退休已经好几年了,听说身体不好,常住医院。他的大儿子梅海生借着他爹的名头,四处伸手,什么钱都敢拿,什么人都敢交。
任凯总算知道老于为什么现在不担心了。皮远山已经帮着他把路趟平。龙小年的局应该是达到预期目的、收获颇丰。
于东来装过脸来,盯着任凯缓缓说道,“我始终不明白,你与景瑞的关系。按说景瑞出钱,你出力,应该是非常简单的雇佣关系。可根据我所收集到的资料表明,你在景瑞的地位比总经理时茂全还要高。除了有数的几个元老以外,你不需要给任何人面子。难道你真是像外界所传的那样,是张景瑞的黑师爷?”
任凯闻言,抬眼望着眉月说道,“前段时间我对一个人说过,棋子都是为了自己的王而准备牺牲的。只不过有的王在局内,有的王在局外。”说着想起了李亚男,嘴角不由的泛起笑意,她还好吗?
老于有些不解,想了一下,问道,“你是指张景瑞?”
任凯摇了摇头,转过身来对着老于笑了笑,说道,“你这辈子有没有为别人拼过命?”
老于皱了皱眉头,又吃了一颗葡萄,他了解任凯,不会说毫无意义的话。
任凯也顺手摘了一串葡萄,捻在手里,慢慢说道,“我和景瑞的确没有外界看到的那么简单,张恒走了,他的一部分工作现在转到我手上。有很多的事,不能讲给你。一讲,你就从局外进到局内了。有人做了个大口袋,打算把景瑞连根带叶都装进去。他不管你是黑还是白。”
老于骇然抬头,问道,“你也在里边?”
任凯苦笑一声,点了点头,接着说道,“我也是张恒走之前才摸到点门槛。想退已经不可能了。那人或那群人,做这个局,不是心血来潮一时兴起,我怀疑从景瑞成立集团以来,他们就已经着手进行了。张景瑞与张恒两人最清楚,甚至最开始他们还利用对方排除异己。我想老张家本来以为随着景瑞越滚越大,对方会有所忌惮。”
任凯停顿一下,走到桌旁坐下,接着说道,“人性本贪,他们万万没想到,蛋糕大了,引来的狼也多了。这些年,景瑞不住的向外撒钱,也是想与外边结个善缘。谁知道这些人看到景瑞的对头,纷纷退避三舍。最好笑的是,景瑞内部也出现不同声音,有人也想另立山头,他们根本就不明白,那些人不光要钱,连命也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