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了船再换马车,到了杭州城的时候,连玉翘的风寒已然好了,只是人还有些苍白单薄,这个慢慢调养就行。
沈云殊早叫九炼先行,往沈大将军那里送了信,于是等他们到将军府的时候,沈大将军的信也到了。其中的意思也很简单:连玉翘只管先住下好好养身子,沈家会替她出面往连家商讨嫁妆的事儿;至于将来怎样,都可以等她养好了身子再说。总之一句话,沈家绝不会不管她,让她放心就是。
沈云殊立刻就要往宁波军营里去,许碧一边给他收拾东西,一边问:“大将军打算怎么做?叫人去西北把嫁妆要回来?连家能给多少嫁妆?”
这是个扯皮的事儿,毕竟嫁妆这种东西不是后世的遗产,儿女有同样的继承权,大家均分家产就行。这个时代,女子的嫁妆给多给少,完全是看做家长的意思。
沈云殊刚从前头回来,大概是大将军的信里还说了别的事,他看起来有些心不在焉,随口答道:“给不了多少。父亲的意思,是叫人往西北跑一趟,告诉连家,表妹的亲事由这边做主,把舅父舅母留给她的几件心爱东西取回来就行。至于嫁妆,将来由我们出。”沈家备的嫁妆,定然比连家的强得多。
他说到这里仿佛才意识到什么似的,看了许碧一眼:“父亲的意思,怕是你要费费心。”毕竟连氏是他的表妹,说起来与沈夫人没什么关系的,就是将来的嫁妆,大概也要从他这边出了,“我想着,把母亲的嫁妆匀出些来……”
虽说是他生母的嫁妆,但也是他这一房的产业,他出得多了,许碧得的就少了……
“行啊。”许碧很痛快地回答。这个年代的女子过得不易,若是连玉翘能得个好归宿,也是一件好事。
沈云殊松了口气:“我知道少奶奶大度……”
许碧白他一眼:“反正是你出。”连氏夫人的嫁妆属于沈云殊的婚前财产,他自己爱怎么分配就怎么分配不是吗?
沈云殊笑了起来:“是是是,当然是我出。只是表妹的事,还要少奶奶费心。”
许碧觉得这个倒不大好办:“大将军有没有说,要给表妹寻个什么样的人家?”
这确实是愁人的事儿。沈云殊也只能道:“父亲顾不上这个。依我说,家境殷实些,人口简单些,本人老实本分,就行了。”
他看得清楚,连玉翘也不知是怎么教养出来的,性情软弱得很。就说这次来投靠沈家,若不是那碧螺拉着她,只怕她最后也没有这个勇气,只会哭哭啼啼被送去做妾。这样的性情,若是不找个厚道人家,怕是嫁过去这日子也没法过。
江浙一带富庶,在本地找个有田土的耕读人家,很不用为官做宰的,有个功名在身上,不被人肆意欺负就行了。
“真要是高门显宦的,她怕是支应不来。”沈云殊有点感慨地摇摇头,“她打小就胆子小……”那时候连大爷带儿女来沈家,连玉翘说话声音就跟蚊子似的,想跟他说话又一脸不敢开口的模样。只是那时候他也还是个孩子,整日里想的都是怎么读书习武,对嗫嚅不成言的表妹根本不曾注意。
也不知道究竟是怎么养成这么个性子的,要说起来连玉翘的日子该比许碧好过才是,连太太不是个刻薄人,何况自己没生养,拿着两个孩子都跟自己亲生的差不多。
沈云殊不禁就又看了许碧一眼,暗自庆幸。听听外头的名声,许碧跟连玉翘差不多,可若真娶了个只会哭的……他想想就觉得这日子没法过。
“怎么了?”许碧发现沈云殊在看她,不由得有点疑惑,“这个不要装?但军营之中免不了有些摔打磕碰,跌打药还是装一点吧,省得要用的时候又没有。”
沈云殊笑了笑:“你说了算。”
许碧其实有一点舍不得:“这回去了,怕是难得回来了吧?”
“怕是要等到八月十五了。”沈云殊轻声道,“我把九炼给你留下,有什么事都吩咐他。等我到了营里,就找人给你捎信回来。”
他以为许碧会接着说几句留恋的话,谁知她怔了片刻,忽然冒出来一句:“我能叫九炼教我射箭骑马吗?”她得锻炼身体,而且古代的交通方式就这样,会骑马就很方便。
沈云殊满怀柔情都被堵了回去,半晌才哭笑不得地道:“你要学这个?”西北边关的姑娘倒是有不少会骑马的,有些武将家的女眷还能舞刀弄枪哩,不算稀奇。只不过许碧是翰林家的女儿,居然也想着学这个?
“你想学,就叫九炼教你,只是不能着急,须得循序渐进。”拉弓伤了肩膊,骑马摔了腿脚,这都是常有的事。
“这个自然。”许碧可没想一口吃成个胖子,“我都听他的。”
沈云殊无奈地抬起一手点了点她:“我要去营里了,你却只想着学骑马……”
“我也想你教我呀!”许碧冲口而出,“可是你又不能在家里久留。”
沈云殊那点儿不痛快立刻就没了,叹道:“以后总有时间。这回是要趁着袁家分心巡查御史的事儿,先剿一批海匪,耽搁不得。”哎哟他怎么就没想到过要教许碧骑马呢?真是……
想当初在西北,曾有好几个同僚家的女孩儿找着借口想让他教骑马,那会儿他倒是挺明白,这些女孩儿们醉翁之意不在酒,怎么如今他自己倒没想到这一招呢?现在好了,他得去营里,倒把这事儿让给九炼做了。
沈云殊在心里捶胸顿足,脸上却是一脸抱歉的模样。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