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家正张罗着要留新姑爷吃酒,圣旨就到了。全家跪接了旨意,送走来宣旨的人,连玉翘就不舍起来:“京城是好地方,就是表哥表嫂这一去,不知几时才能见着……”
许碧被她这么一说,才想起来从京城到杭州真是路途遥遥,这年头可不比后世,这么一去千里的,没准还真见不着了。
这才有点儿离别的伤感。不过沈云殊进京城毕竟算是升官,指挥佥事又算是实职,并不差的,众人也就复又高兴起来。
既接了旨,就有个上任的时候。接替沈云殊的人已经来了,沈云殊一边交接,一边且要探探这后任的底儿,着实忙碌。许碧则在家里准备行李,也折腾得不轻。以至于夫妻两个,居然是在出发之后,在船上才得安心说说话的。
首要话题当然是继任之人。沈云殊一手枕在脑后,翘着腿躺在船舱里,慢悠悠地跟许碧说话:“是卢家的人。”
“卢家,就是前太子妃的娘家?”许碧从上次进京被科普的知识里翻出存货,对照了起来,“不是说这几年卢家挺安静的么?”
“卢家虽安静,家里却始终有子弟在仕。”当初袁太后给自己亲儿子挑媳妇儿,自然是挑好的。卢家别看没出袁翦父子这样声势喧赫的人物,却是细水长流,家里数代都有人在朝为官,是个根基颇为坚实的大家族呢。
尤其人家是有点底蕴的,当初出了个太子妃,也没见卢家如何张狂,后来太子妃成了前太子妃,也没见人家丧气失态,还是那么不温不火地读书、出仕、做官。说起来,太子妃对卢家是锦上添花,没了这朵花,卢家也还是卢家。
许碧嘀咕道:“听起来好像还挺安分的……不过,他们家对剿匪抗倭的事儿是什么意思啊?”可别来拉沈大将军的后腿。
沈云殊笑起来:“卢家原有位老太爷在朝任刑部尚书,不过太子妃殁后,卢尚书也过世,卢家子弟中再无三品以上大员,多是外官,于此事尚无在朝中争论的机会,只是奉命当差而已。”就这禁不禁海的事儿,也不是人人都能插一嘴的。
“当然,卢家也有自己的打算。”沈云殊晃了晃腿,伸手把许碧拉下来跟自己躺在一起,“皇上封敬郡王为亲王,要给他开府。敬郡王已经八岁,再过几年就要成亲,也要出来办差,到时候,卢家和他自能相互扶持。”当然比不了太子登基,但有个亲王外甥,也是极好的了。
“这个缺,也是太后有意替卢家谋来的。”沈云殊叹道,“说是后宫不可干政,其实——敬亲王是太后的亲孙子,太后自然要替他打算。不过太后替卢家开了口,袁家就失去了机会,皇上衡量再三,觉得这样更好些,就答应了。不管怎样,太后既开了口,皇上不好不应的。”
皇帝吃亏就吃亏在不是太后亲生的,而是太后抚养并扶持上皇位的庶子。在天下人眼里,皇帝能得登大宝,就得感激太后一辈子。若是违逆太后的心意,亲儿子倒罢了,皇帝这里就于不孝之外还得给扣上个忘恩负义的帽子,实在是背不起啊。
“亲孙子……”许碧若有所思,“所以对太后来说,敬亲王的利益,自是比娘家要重要了?”
沈云殊不假思索地道:“应该是吧。毕竟女子出嫁便归夫家,娘家总是隔了一层了。”
许碧觉得有句话就在自己嘴边上,只是一时捕捉不到。想了半天想不起来,只得问道:“袁家现在还有人可用吗?”
沈云殊点点头:“自然还是有的。以前有袁翦父子三人在,其余袁氏族人是被他们压着的,如今他们父子倒了,旁人倒可伸伸头了。”
“这是什么道理?”许碧觉得奇怪,“为什么反是他们压着自己族人?”
沈云殊唇角一翘,略带讥讽:“越是自己人,才越看不得人好呢。何况按制,官员是不许在本籍做官的,袁家因有太后,才得了例外。可若是整个袁家都兴旺起来,必招人忌讳,袁氏父亲是断不能再留在江浙的。这般一想,他们自然要压着族里一些了。承恩公府,不就是一直被他们压着,只得个虚衔么。”
说到这个,许碧便又起了疑惑:“按说承恩公府才是太后的娘家,为何太后不提携承恩公府的子弟呢?就算没有如袁氏父子这般出色的,多少提拔起几个来也好,何至于只剩下个虚衔呢?”
沈云殊不很在意地摆摆手:“承恩公府那些子弟,也实在是提不起来,若是真有个出色的,袁翦父子也压不住。被他们压住的,多是那些旁系子弟罢了。”
许碧沉吟道:“那如今袁氏父子倒了,袁氏一族倒可出头了?”
沈云殊点头道:“过继到袁家的那一个,就颇有些能为,已经考出了举人的。等守完了孝,身上有了龙骑尉的衔儿,就可以谋差事了。”
不过,再怎么有能为,单是谋差事就要再等一年多呢,更不用说这差事还得从底层做起,袁家想要再出一个如袁翦这般的人物,也是十几二十年后的事了。
沈云殊也不想在袁氏父子这里再费太多口舌,便说起别的事来:“这次回京城,想来你那位嫡母不会再拦着你回娘家了。”
许碧真不稀罕回什么娘家:“我倒想去看姨娘呢。”她还准备了好些东西要给路姨娘。虽说也有信件往来,但毕竟是太不方便了,一年里也不过一两封信件,说是一切都好,总归要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