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场花会,最后以梅若婉诊出喜脉结束,实算得上圆满了,只是与会的一众妃嫔们各自散去,却是说什么的都有。
梅皇后着人把梅若婉送回长春宫,自己才回了交泰殿。把那些小宫女们打发下去,梅皇后脸上的笑容就没了,倚着迎枕出神半晌,才轻轻冷笑了一声:“晚上皇上该去长春宫了。”
捧雪低声道:“依奴婢看,昭容早就知道了……”什么不晓得自己有了身子,太医诊出喜脉时,梅若婉脸上虽有喜气,却不是那等惊喜模样,定然是早就知道了。真当别人都是瞎的吗?
“双喜临门啊。”梅皇后不无讥讽。梅若婉诊出了喜脉却不说破,就等着今日的花会呢。若是别人,或许觉得会被梅若坚得中传胪之事分薄了喜气,可双喜临门,其实比一桩喜事更让人欢喜,也更能让人牢记。更何况,这两桩喜事都是梅家的,梅若坚中进士,更能加重梅若婉有孕在皇帝心中的份量。梅若婉,这是早就算计好了的。
捧雪抿了抿嘴唇,还是没忍住道:“奴婢看,昭容所生的孩子,恐怕是万不肯让娘娘抱养的。倒是许美人那里——”皇长子已经七个月了,看着十分健康,夭折的可能也大为减少,已是可以抱过来抚养了。就是从许美人那里讲,能让她抚养儿子这么久,也是极大的恩典了。
梅皇后微微摇了摇头:“皎哥儿倒也可爱,只是许氏——听说许家年前往杭州送了节礼。”
捧雪略有些不解:“杭州?娘娘是说沈家?许美人不是有个妹妹嫁到了沈家,年下走动,也是情理之中吧?”
梅皇后冷笑道:“你可是糊涂了。许美人是如何入宫的,你难道忘记了?当初她攀着袁氏,如今袁家一倒,就又要与沈家论姻亲了。我可听皇上说过,许沈两家的亲事颇有些缘由……”
捧雪还真不知道许家有代嫁之事。实在是这婚约两家从未宣扬,若不是沈云殊与皇帝说过,就是皇帝怕也不怎么清楚的。梅皇后也只是听皇帝大略说过几句,但只代嫁一事是实,也就足够惊得捧雪双目圆瞪了:“娘娘,如此说来,许美人——许家这不是欺君吗?”
梅皇后不屑地笑了一下:“可见许家刁滑。若说欺君,毕竟当初只是口头定了亲事,亦未指明究竟许家要嫁哪个女儿;若说背信,许家明知是冲喜却又嫁了一女,也不好就扣这个罪名。就是沈家,也只得忍了这口气。”
捧雪细细一想,的确是这个道理:“只是这实在叫人憋闷……”许家瞧着也扣不上什么罪名,可谁看不出来,许家就是背信弃义、攀高慕贵,也确实是欺瞒君上。皇上碍着袁太后,只得把许瑶收入宫中,偏偏又叫她得了运气,竟生了皇长子,这真是去哪儿说理呢?
至于许家,只有更憋气的。以沈家的门第,竟给嫡长子娶了个庶女为妻,简直丢脸!若是沈云殊是个无能的倒也罢了,偏偏他如今屡屡立功,眼看着步步高升,再有这么个庶女正妻,如何拿得出手呢?
梅皇后是知晓沈云殊当初那一场重伤乃是有原因的,不由得更为沈云殊觉得惋惜:“你说的是。只是既已明媒正娶,且当初许氏次女以冲喜入门,如今沈少将军病愈,沈家还能说什么呢……”若是病好了就把人休了,那沈家岂不是比许家还要糟糕?就为了名声,沈家也只能咽了这口气呢。
“真是老天没眼!”捧雪忿忿地道,“可是这跟娘娘抱养皇长子有何关系呢?既是许美人这般——更不能让她抚养皇长子了。”有这种娘,能教出什么儿子来啊。
梅皇后微露厌色:“我若无子,余者皆是庶出。皇长子已居长,我若再把他抱养至中宫,他的身份便更贵重。如今人还没接过来,许氏已想拉拢沈家,若是皎哥儿真抱过来,还不知许氏要如何呢?此女,甚有野心。”
捧雪当然也看得出来许瑶是个有野心之人,不然当初也不能攀着袁胜兰入选呢。只是,皇后看好的那个苏才人,到现在都还没动静。再者袁胜兰已经出孝,若是皇后不抱养皇长子,景阳宫那里怕是就要争了。
“随她去。”梅皇后嗤笑,“她养与许氏自己养,有何区别。”还不都是妾养妾生子,连个嫡字儿的边都沾不上。
“依奴婢看,她也搭不上沈家。”捧雪是很想皇后膝下马上有个皇子的,尤其皇长子看起来肥壮可爱,也怪机灵的样子,若是皇后抱过来,那既是长,又沾了嫡母的光儿,日后东宫之争,皇后就稳占了上风。至于许氏——前朝不是还有殉葬的妃嫔吗?
梅皇后摇了摇头:“此非德政,断不可行。”本朝几位先帝都没有殉葬的妃嫔,到皇帝这儿有了,皇帝这名声岂能好呢?再说,这会儿也断然说不到这话上。
“说不得,我走在皇上之先呢。”
捧雪已经后悔自己说到什么殉葬的事了。
妃嫔什么时候需要殉葬?当然是皇帝驾崩的时候啊。如今皇帝活得好好的——不,即使皇帝下一刻马上就要咽气,你现在说到皇帝驾崩的事儿,也是找死呢!若是被别人听见,就算她是皇后身边的心腹宫人,也吃不起这等“诅咒”陛下的罪过。
这会儿,再听到梅皇后用如此轻描淡写的语气说起自己的生死,捧雪就更后悔了:“娘娘长命百岁!”
梅皇后轻轻笑了笑:“皇上万岁,娘娘千岁,其实还都不如你这‘百岁’来得实在。只是啊,就是百岁,也没几个人有这福份。我看我是没有的,若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