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隐躺在床榻上,呓语出声,表情是欢喜、挣扎、难过、痛苦……
忽然一袭白衣靠近床沿,君夙抚平她蹙起的眉头。
“娘子,醒醒。”
“唔……”
“娘子。”
“……嗯”
“娘子。”
“!”苏隐乍然睁开双眼,杀机迸发。
“娘子梦魇了?”
看见是他,苏隐眸光忽然恍恍惚惚,须臾,又逐渐清晰明亮起来。“……嗯,梦魇了……但其实也算不上梦魇。”
“娘子不妨说说。”
苏隐低下头,须臾,才开口慢慢道:“我仿佛看见了上古洪荒,天地昏暗,万妖出入,祭祀歌谣回荡天地间。”
“我看见自己被架在洪荒中央祭台上,熊熊赤火燃烧,焚烧我的躯体。”
“我还看见有人将我救了出来,拉着我的手对天立誓,但是我听不明白他的话。”
苏隐说到这里,手指紧攥,心脏犹隐隐作痛,这种锐痛丝毫不亚于那两次的天人感应。她抬起头,目光看着他:“上次你只是说起那个时代的生灵涂炭,能不能将往细里说与我听?”
她想知道除了那些大概事件,她还经历了什么。
只是这些日子她不问,他也就没有说。
“娘子是觉得,你梦见了自己的过往?”
“难道不是?”
君夙摇摇头--那时候娘子身为天巫,怎么会有生灵拿她祭天。
答案显然在意料之外,苏隐微微错愕。
复而蹙眉。
“若不是,我怎会做这样的梦?”
“应当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君夙清微的目光里含着苏隐看不懂的情绪,竟一瞬间看得苏隐心慌。
“娘子方才呓语了。”
“呓语?我……说了什么?”
“娘子的声音压的很低,说的是上古语言,大概是山盟海誓死生契阔之类。”
“……”苏隐手指一颤,竭力维持面色的自然。
该不会真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吧?
不对。
她昨日才答应大婚一事,之后再未细想,按理说不该是这样的梦对。就算她真梦见大婚也该如她人一样凤冠霞帔,怎么会是如此梦境?
这解释不通。
“娘子既然醒了,我去为你打点水来。”
苏隐欲言又止,最终还是没有继续这个这个话题,她答道:“……好。”
君夙起身,推门而出。
光线交错里,他站在门口抬头遥远天穹,万里无云,天气极好。
只是……
君夙想起苏隐所说的那个梦境,目光飘远--漫长岁月前,确实有生灵被捆绑在洪荒中央祭台上,以身祭天,遭五雷道则轰杀。只不过那个人并不是娘子。
--而在漫长岁月前,他和娘子互成道侣,并不是在天巫部落里,而是在东极天渊。他到底是欺瞒了她。
关门、转身、走向水源处。
帝城市坊,盛世繁华。
“陈兄,凤摘楼新来的如翎姑娘极善惊鸿舞,舞姿瑰艳,可是勾了不少人的魂呢。”
“惊鸿舞,又名掌上舞,要求舞者身轻如燕。这帝城数百年还未曾出现能跳惊鸿舞的人……咦,你们看那是谁?”
坊间一群纨绔子弟闻言看去,只见人群中一名女子撑伞行走,惹来万人瞩目。
夺人心魄的不止是那名女子本身,还有那柄伞。伞面曼陀花怒放,艳煞至极。
“噫……是她。”
耳边议论四起,女子却恍若未闻。她撑着红纸伞穿过人群,妖娆的唇勾起一抹勾魂摄魄的笑。
“咣当--”
苏隐推开陈年雕花窗,入眼即是满庭院萧瑟,再抬头,目光看着天边意味不明。
君夙从身后走上来,站在她身侧。
“娘子在看什么?”
“看天。”
“嗯?”
苏隐目露笑意:“你知道吗?楼兰人都传卦天师上知天命,定是有一只天眼长在眉心。”
“为何是眉心?”
“我不知道,没去问。”
“那么娘子看到了什么?”
“你还真信了?谁说知天命一定要眉心长眼睛?”苏隐吟吟笑道,须臾,她抬头仰望天穹,表情渐渐沉默下来“乌云遮天,这楼兰要乱,这天下也要乱了。除此之外,我一无所知。”
君夙不语。
许久许久,他看着她,一字一句颇为认认真真地道:“窥天命是要遭反噬的,娘子……”
“莫担心,除非迫不得已我不会这样做。”苏隐目露笑意--她还想多活几年,陪着她面前的人走完这一生。
“君夙?”
“嗯?”
“这宅院附近的官兵少了一半。”苏隐蹙眉,内心总有一股子的浓浓不安。
废弃宅院的长廊上出现一柄红纸伞。
“喳、喳、喳……”
女子绕梁、过廊、一路走向庭院旁侧的宅子。
“我总……”苏隐话音戛然而止--对面庭院中,一柄伞曼陀艳煞,撑伞的女子抬头刹那,靡颜腻丽,勾人摄魄。
她停在那一处,动作极其缓慢地收伞。
而后才面对苏隐轻笑,容颜艳,气质媚,偏偏于温软的声音中听出一抹漫不经心的味道:“姐姐,好久不见。”
她和苏隐的距离不算远,但也不算近。只是武功高强的人向来耳力极好,是以苏隐毫不例外地听见了她说的话。
--姐姐,好久不见。
她和她模样相像,她唤她姐姐。如此一来她的身份就很容易猜了,毕竟这帝城里撑着红纸伞的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