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日浓云,烈风一阵一阵,今日的宁城又开始沸腾了。
宁城之巅,两道身影周围不时白光疾闪,飞沙走石。
万人观战。
与那边不同的是,此刻宁城某一家客栈难得安静。后院里,风雅和凉意漫了一院,谢遥之坐在石桌边慢条斯理地斟酒。
“淅淅沥沥”杯中回响。
谢遥之徐徐端正酒壶,放在桌上。
余光中一身浅紫经过。
谢遥之抬头,举着杯子微微一笑:“苏姑娘要不要过来坐坐?”
苏隐踯躅了会,还是徐徐走了过去。
石桌上物件不多,就一壶酒,两个翡翠杯。
“何以解忧?唯有杜康。”谢遥之挪了挪另外一个杯子,移到苏隐面前“我看苏姑娘似乎有心事,何不一醉解千愁?”
苏隐沉默半晌。
一本正经说道:“这话从他人口中说出来只当豪迈和理不清的惆怅,可说这话的人是谢公子,怎么听都别扭。”
谢遥之闻言似笑非笑。
“吾不沾酒。”苏隐推了推翡翠杯,抬眸望他“今日是江一前辈和顾舟前辈的对决,很多人都去观战了,谢公子怎么不去?”
“他们对决是他们的事,关遥之什么事呢?”
天下之大,能人异事之多,数不胜数,若是每一件稀罕事都要随众取宠,费一费心神,恐怕他有几个脑袋也不够用。何况那些东西,谢遥之从来不感兴趣。
“你是吾见过的第二个最特别的人。”
“哦?这第一个不知是谁?”
苏隐长睫蹁了蹁--白衣流影,灼灼清辉,除了那劫数还能有谁?
几许叶片悄然落桌。
谢遥之微微一笑问:“苏姑娘,我这里有三个消息,不知道你想先听哪个?”
“有区别吗?”
“好像没什么区别。”
既然没区别,次序是前是后又有何区别?
“第一,狂刀客不是千机楼主的对手;第二,江湖人都知道苏隐是千机楼主的娘子;第三,现在很多人都在向宁城靠拢。”
苏隐手指紧攥,清亮的眸光里忽然带了些凛然。
“你是通过吾亲口承认君夙身份的,而他们是如何确定的?”
问的是君夙的身份问题。
谢遥之缓缓答:“这事很好猜。江湖上忽然冒出一个武功可以娉美传说的人,正巧身边又跟着苏姑娘,这真相**不离十了。”
苏隐沉默,久而又久。
“吾当日有些莽撞了。”
如果一开始她占卦到那劫数就应该选择沉默,而不是窃走开天盘引起轰动,更不该因为自己的原因,而致使千机楼主暴露在谢家庄宁城楼兰等等势力面前。
“苏姑娘的心思倒是越发玲珑了。”谢遥之忽然道。
苏隐看着他,面色渐冷--面前这人一模二糊三不知,深不可测,她没忘记这人对千机楼的兴趣盖过所有人。
“吾倒是想问,你为何单就对千机楼感兴趣?”
“大概是因为,其他事情都太无聊了。”
“……”这是她听过的最敷衍的一句话。
“苏姑娘苏天师,让遥之来分析分析情势如何?”谢遥之言辞温和,说出的话却总是让人不得不提起心。
“苏天师在太虚宫占卦后一夜忽然窃走开天盘,逃往西中,遥之猜猜苏天师那卦象定然不同寻常,不是事关楼兰就是事关天下,如此才好解释为何苏天师会惊慌到犯下如此滔天大罪。”
苏隐袖下手指头紧攥。
“接近千机楼主只有两种可能,一是寻求庇护,二是想杀了潜在隐患。事实不可能是第一种,因为苏天师对千机楼主暗藏杀意。”
苏隐面色越来越冷。
“排除疑点之后,只剩下一种可能:那卦象跟千机楼主有关。”
很好推论。
稍稍聪明点的人都能猜到。
苏隐隐忍地闭上眼睛:“吾在太虚宫多年,那里每一个人的想法从来简单,从未思考过做一件事情会惹来什么后续问题。当日吾占卦,只是想着要将这秘密深埋心底,所作所为也只是随心而行。”
卦天师高高在上,学的是一成不变的占卦术和忠君为民的守则。
日子从来简单,万事也有人替他们考虑,哪用得着心思缜密这四个字?
谢遥之了然。
苏隐又道:“吾来到西中几个月,也是才明白自己的所作所为反而致使事情变得更槽糕,可是现在都已经板上钉钉,掩不住了。”
清风过境,凉不过心底那冰寒。
“谢遥之,吾问你你想不想知道那卦象?”
“卦象往往显示出来的都是结局,是千机楼主带领江湖众人灭了楼兰,还是因为其它,跟血流成河离不开关系对吗?”
那漫不经心的一笑,着实骨子高傲到不近人情。
“遥之对这些不感兴趣。”
苏隐满是灵气的眸子慢慢眯起,丝丝缕缕聚深。
“你显然,知道的比告诉吾的,要多的多。”
谢遥之眼皮一抬,脸上依旧一贯的清浅笑意,但终于露出了自己的真实情绪:“不,遥之还在推测查证中,这过程才是遥之最感兴趣的,而苏天师明显知道的比谁都清楚。”
苏隐抿抿唇。
她是聪明,一点即通,但远远不及谢遥之。谢遥之此人,太可怕。
“你在吾面前从来毫不遮掩,当真吾不会杀了你吗?”
谢遥之慢悠悠斟酒。
你不会。
想杀谢遥之的人多了去了,可是谢遥之到现在还好好的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