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永兴娓娓而谈,当然不是上面所说的全部内容,但中心思想是明确的。如同崇祯和永历所下的“罪己诏”类似。朱永兴并不讳言明末政府的失职失责和失误,但也没有大肆夸奖“闯王”干得好,干得漂亮。
夔东诸人都在用心地听着,“闯贼”这个记号烙在身上,“甲申之乱”逼死崇祯,是他们始终怀有疑虑。始终难以解开的一个心结。朱永兴却自始至终没有用过这样敏感的字眼,而痛陈明末弊政的话语,又似乎在为他们造反而进行开脱。戒备、紧张的神情慢慢舒缓,朱永兴这样坦诚己见,让他们多少感到了岷殿下与以往朝廷官员和永历皇帝态度的不同。
“……自孤出缅入滇。便决心将以往的历史翻过去一页,团结依然矢志抗清的志士仁人,驱除鞑虏,兴复华夏。”朱永兴伸手挨个指过去,“待中兴大业完成,你们都是功臣,功臣自有功臣的结局。”
停顿了一下,朱永兴继续说道:“你们都有一个底线。那便是绝不会向鞑虏投降,正因如此,你们会始终忠心朝廷。这一点。以前的朝廷官员不明白,圣上也不明白,他们甚至不知道有什么理由来阻止你们背叛。但孤知道你们的坚持,知道你们的底线,知道你们是完全可以信任的。你们呢,你们觉得孤可以信任吗?愿意做兴复华夏的功臣吗?愿意随孤王打出一个新天地吗?”
临国公李来亨率先站起。目光所及,其他人也起身而立。然后随着李来亨拜倒在地。
“殿下英明神武,仁厚素著。今日之肺腑之言,末将等感激涕零。”李来亨代表众人慷慨表态,“末将等愿肝脑涂地,竭股肱之力,以效涓埃!”
“末将愿追随殿下,做忠心耿耿的功臣。”
“末将愿唯殿下马首是瞻,赴汤蹈火,万死不辞。”
…………
“起来,快起来。”朱永兴起身一一相扶,命众人重新落座,他重新举起了酒杯,“来,共饮此杯,以往的恩怨、纠葛尽可弃之,要向前看。至于史书如何评价,仁者见仁,智者见智,兴许要争论几百年呢!嗯,孤不学宋太祖,也不学高皇帝,孤要学光武皇帝,这不是杯酒释兵权,而是杯酒释前嫌。来,干了。”
……………
当朱永兴迷迷糊糊醒来的时候,天已经是大黑了,屋内灯烛未熄,段琬儿正守在身旁。
“殿下醒了。”段琬儿轻唤了一声,赶紧命人去端醒酒汤,一边帮朱永兴揉着额头,一边嘴里还轻声埋怨道:“怎喝了那么多酒?王妃临行前交代叮嘱,要殿下注意身体,若是知道了此事,定要责罚属下。”
“嗯,你不说,她哪能知道?”朱永兴将头偏了偏,枕在段琬儿的腿上,无奈地笑了笑,说道:“我也是头一回喝多,今日这场合,不开怀畅饮,怎能显出坦诚?没办法呀!”
“酒大伤身,殿下要记得下不为例哦!”段琬儿接过侍女端来的醒酒汤,小心地喂朱永兴喝了,然后摆摆手,挥退了侍女。
“哦,今日见到兄弟了?”朱永兴脑袋清醒了一些,便随口询问。
“见到了。”段琬儿喜忧参半,犹豫了一下,问道:“殿下,在长沙城,缙绅送了几个侍女,您要属下发放安置,属下可以留一两个吗?”
“没有外人在场,就别把属下挂在嘴边了。”朱永兴抓着小香手,在鼻边嗅着,疑惑地问道:“你留下她们作什么?是人手不够吗?她们的年龄,可并不适合在府里做侍女。”
“不是让她们做侍女。”段琬儿轻轻叹了口气,说道:“我那兄弟也老大不小了,身边也没个照顾的。那几个女孩,我看其中颇有知书答礼、模样周正的,便想——”
“军旅之中怕是不方便吧?”朱永兴明白了段琬儿的意思,沉吟了一下,说道:“嗯,你既然有这个意思,便问问兄弟。他若同意,便娶亲成家。虽是聚少离多,可有了家室,他的心也能定下来。待方便时,我给他调个地方当守备军。也就不用你整天担惊受怕了。”
“多谢殿下。”段琬儿喜色满脸,低头亲了朱永兴一口,笑道:“他必是愿意的,我是她姐呀!”
朱永兴嘿嘿一笑,也不想说让段琬儿扫兴的话,只是这醒酒汤喝下。一时倒没有困意,便搂过段琬儿,两人随意地闲聊起来。
夜阴一刻一刻地深了起来,月亮也渐渐地放出了光芒。难以入睡的又何止朱永兴,夔东诸人正坐在一起。简单的几个小菜,轻酌慢饮,似聊天,又似商量。
“光武皇帝这人好吗?”塔天宝挠着头发,疑惑地问道:“好象没有唐太宗、宋太祖和高皇帝出名啊?”
“你呀,以后多看看书。”王光兴白了塔天宝一眼,解释道:“光武帝刘秀乃东汉王朝开国皇帝,刘氏重兴。仍以‘汉’为其国号,史称东汉。光武帝宽博容纳,计虑如神。推崇气节。且不说文治武功,便是善待功臣,岂非我辈所盼?”
“殿下如此说,亦是宽我等之心。”李来亨慨叹道:“自古中兴之盛,无出于光武矣。独能推赤心用柔治保全功臣,更贤于高祖远矣。殿下有俊令之体。贤达之风,实是我等之幸。”
“那缅甸的圣上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