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对眼前的画面感到匪夷所思,但良好的职业道德还是让医生绷紧了脸皮,没有在病人面前露出什么奇怪的表情。
医生上前两步,露出一抹白衣天使温暖人心的笑意,伸出手,带着几分确认意味地问:“严先生?”
已经被苏断在车厢上拉着手安抚了一通的严深此时状态十分平稳,倒是还记得要有礼貌,于是也伸出自己空闲的左手。
医生低头看了一下自己已经伸出去的右手,又抬起头,视线在看起来并不打算松开和那位黑发青年相扣右手的病人身上稍微停顿了数秒:“……”
医生面不改色地换成了左手,两人于是得以顺利地握了一下。
严深简洁道:“严深。”
“易笙。”医生说。
严深看着倒是没什么大碍,情绪十分稳定内敛,但有些病人的伪装性特别强,能短暂地伪装成正常人的状态,按照师兄之前传来的病例,这位严先生应该就是属于那一类的。
他的视线往病人旁边游移了一下,易笙尽量让自己显得没有什么侵略性地、和缓地笑着,试探性地问:“您旁边这位是?”
“家里的小朋友。”稍微顿了一下后,严深微微抬抬下巴,眼底划过一抹暗芒,介绍说:“姓苏,单字断。”
……小朋友。
好吧。
易笙沉默片刻,觉得自己被这种带着某种炫耀意味的叫法刺激的牙根有点儿酸,忍不住磨了一下牙,才对着苏断继续微笑道:“苏先生好。”
苏断看着这个某种程度上来说,和自己是“竞争者”关系的医生,也点点头,乖乖打招呼:“易先生好。”
声音清清亮亮的,但又不至于尖利,是让人觉得很舒服放松的音色。
如果干他们这行的话,会是一个先天优势,易笙稍微走了下神,想。
在询问过对方的意见后,将病人以及病人家的小朋友带到布置得温暖又干净的诊疗室,做完基本的确诊步骤后,医生试图对这位开局就让他心情复杂的病人进行一次初步的心理干预尝试。
然而结局证明,正如同他如今远在国外的师兄所说的那样,严深大概是所有心理医生的噩梦。
他简直理智冷静的过了头,即使处在这样一种以会使人失去控制的病中也依旧保有一份理智,而且对人的防备心极强,面对他的试探根本没有丝毫松动的迹象。
甚至在还会他试探的时候,针锋相对地给他挖陷阱跳。
……不知道到底是来治病还是来和他杠的。
虽然知道这么吐槽自己的病人不太好,但在短短几次试探过后,易笙只觉得自己脑袋都要大了。
原本师兄和他说让他做好心理准备这个病人可能会让他每天都想撞墙的时候,他还以为对方的描述中有夸大的成分,但现在看来,对方确实表达的非常诚实了,甚至可能还有些不足够。
这么强的攻击性,都已经不属于不配合的范畴了。
明明有家属在旁边的时候应该会放松一些才对,严深怎么表现得这么……狂躁?
没错,虽然严深表露出的表象情绪和状态都是很冷静的,但他能敏锐地感知到,在对方细心的掩饰下面,有着一股不断涌起的狂躁之意。
易笙并不知道的是,正是因为有“家人”在一旁围观,严深才会这么紧张。
不受控制地想着:
就这么一声不吭、没有任何提醒地带黑发青年来观看他接受治疗的场面,青年会不会被吓到?会不会接受不了他的病?
脑海中不断地萦绕着这些疑问和担忧,状态自然也放松不到哪里去了。
……
由于他们还是第一次面对面接触,严深对他基本上没有什么信任度可言,再进行下去也没什么意义,反而很可能会起到相反的作用,所以碰壁后,易笙就干脆地停止了这一场心理干预,开始根据之前对对方病例和使用过的药物的研究,谨慎地为他配备这次的药,并且一一标上用量,反复确认过许多遍才递过去。
虽然用于治疗狂躁症的药物有着诸多为人诟病的副作用,但如今在这种疾病的治疗中,吃药依旧是主要的治疗手段之一。
易笙想了想,问:“严先生,请问一下,您这次回来,大概会在国内待多久?”
虽然是本国人,但听说对方十岁以后的时间都是在国外度过的,这次是因为家族企业打算开拓国内市场,才千里迢迢地飞了回来。
——然后一下飞机就犯了病。
出于职业惯性,他简直都下意识地有些怀疑是不是对方小时候在国内经历了一些不好的事,才能病的这么立竿见影。
不过这些事师兄都没告诉他,不知道是没有这回事还是没探听到,一定要尽早去问问师兄才行。
他现在需要确认一下自己和这个病人能相处多久,来决定该怎么下手制订后续的治疗计划。
躁郁症的正常发病时间在2-6个月,治疗流程也普遍不短,假如对方在国内待的时间不长,按照现在这种情况,他的治疗很可能根本没起到什么效果,对方就要飞回去继续折磨他师兄了;要是待的时间足够长,他就要好好考虑一下对策了。
要是后者的话,那应该会是一个艰巨的任务。
严深接过药,垂眼想了想,沉声说:“……会待不短的一段时间,在治疗有效果之前,应该不会回去。”
其实原本是打算处理完国内分公司的事务就走的,他一贯是一个规划严密的人,后续几年的工作计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