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洛湛微微低下身体,由着她服侍自己穿上,望着她的眼神,亦充满了爱意。
“咱们回家。”他牵起她的手,夕阳将两人的身影拉得很长,很长……
辽东的夏天,也热得让人抓狂,好歹夜里的凉风,带走了些许的热度。
“柳叶,再去厨房给我取个甜碗子去。”拂衣趴在桌前,有气无力道,“热死了,热死了。”
她最是怕热,今日又格外烦躁。
大丫鬟柳叶看着她面前空空如也的碗,面上露出些许苦意,劝道:“姑娘,不能再吃了。小日子就快来了,吃这么寒凉的东西,回头会坐下病的。而且大公子……”
甜碗子是用葡萄、桃子等各种夏天的水果去皮加冰糖熬制而成,又加上碎冰,最是消热解暑,也是拂衣夏日里的最爱。可是穆离管得紧,平素几日才能吃一次。
若是平时,听柳叶搬出穆离,拂衣也就放弃了,可是她今日心情不好,闻言瞪大眼睛,拍着桌子道:“这是我的院子,你是我的人,干嘛怕大哥怕得跟什么一样!去给我取!”
辽东王今日六十大寿,穆离大清早就跟着穆彻去拜寿了。辽东王有个郡主孙女叫康璃,是拂衣最讨厌的人,没有之一。小时候,大人们就总因为穆离和她的名字打趣,那时候康璃是个任性的小姑娘,见到穆离很嫌弃,总骂他“瘸子”,被拂衣很是揍了几次。
可是穆离八岁后能站起来了,现在十三岁,风度翩翩,沉稳刚毅,根本看不出丝毫有病的模样。现在康璃见了他,总是红着脸,一片娇羞的模样。
“呸!”拂衣想到这里,忍不住啐了一口,心里骂道,想做我嫂子,没门!
长得好看怎么了?琴棋书画精通怎么了?女红好怎么了?她能举起一百斤的大石锁吗?
拂衣忍不住用自己唯一的优点跟她比,却有些挫败。她也不得不承认,从家世、个人各个角度来说,康璃都是穆离最好的选择了。可是她还是忍不住郁闷。
“姑娘,不如咱们出去走走?外面葡萄架下有凉风,奴婢给您摘葡萄吃好不好?”另一个大丫鬟流星哄道。
“不好。”拂衣蔫蔫的,“今日一点儿都不想动,只想吃甜碗子。”
柳叶和流星交换了一个无奈的眼神,却都知道,今日无论如何不能再给她了。就是之前这碗,回头大公子回来,还不知道要如何罚她们,再敢多给,恐怕直接都被赶走了。
拂衣身边本来就她们两个大丫鬟,但是古筠微前几日说,拂衣大了,所以身边要多几个人伺候,便又拨了两个大丫鬟来,其中一个刚来就病了,暂时被挪了出去,另一个叫凉月的,心气高,想跟柳叶、流星一争高低,所以处处表现。今晚的甜碗子,就是她端来的。
凉月见她们两个都没哄住拂衣,笑着道:“一碗甜碗子罢了,姑娘又没到小日子。奴婢去厨房取,让她们少放些冰便是。这么热的天气,把姑娘热出个好歹可怎么办?”
“快去快去。”拂衣忙道。
柳叶气得要跺脚,流星也恨恨地看着凉月。
凉月冲二人得意一笑,掀开帘子出去了。
“这可怎么办?”柳叶把流星拉到一边,小声问道,她急得都快哭了。
“大不了,一会儿我故意把甜碗子弄撒,姑娘也不会怎么样我。”流星发狠道,“公子知道了,也就是责罚我不小心,不至于赶出去。要是真让姑娘吃了,回头不出事你我就是被赶出去,要是闹个什么病,公子不剥了你我的皮才怪。”
“你俩嘀咕什么呢?”拂衣无趣地从桌上的花瓶里抽出一朵蔷微,把它小小的花瓣一瓣儿一瓣儿摘下来,扔到桌子上。
两人立刻噤声。在伺候拂衣的事情上,穆离苛刻到令人发指,可是这些都是私底下的,拂衣全不知情。在她眼中,她的大哥是最宽容大度之人,反正她闯什么祸,做下什么蠢事,他都会原谅她,替她在父母面前转圜甚至背黑锅。
两人不知道如何回答的时候,外面传来小丫鬟给穆离请安的声音,两人顿时松了一口气,忙上前给他掀帘子请安。
“大哥,你回来了。”拂衣懒洋洋地站起来,没什么精神道。
“拂衣这是怎么了?哪里不舒服?”穆离径直走到桌前,撩袍坐下。
“没什么。”拂衣打个哈欠,坐回到凳子上,“大概天气太热,有些苦夏吧。大哥你刚回家?可见过母亲了?”
穆离“嗯”了一声,道:“父亲和辽东王聊得投机,留了晚饭才让我们回。我回来见过母亲,见你这里还亮着灯,就过来看看你。”
“姑娘,甜碗子来了。”凉月端着托盘进来,声音清脆婉转。
见到穆离也在,她盈盈下拜:“奴婢见过大公子。”
穆离淡淡地让她起来,看到托盘上的甜碗子,眼神中有一闪而过的阴霾。
一直紧张望着他的柳叶和流星,几乎要控制不住地跪下去。
凉月却丝毫没有察觉,笑着上前,把甜碗子端到拂衣面前,对穆离道:“姑娘想吃甜碗子,吩咐奴婢去拿。奴婢不知道公子会来,所以没给公子准备,奴婢这就下去准备。”
穆离道:“不用了。你,叫凉月吧,原是母亲跟前的老人了吧。”
凉月心中暗喜,不想大公子对自己还有印象,便道:“是,奴婢原是夫人屋里的二等丫鬟,承夫人信赖,让奴婢来伺候大姑娘。”
“嗯,下去吧。”穆离道,“不用准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