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安刚要说什么,外面突然传来一阵喧哗,随后便是成郡王的侍卫在外面敲门。

成郡王不悦道:“什么事情?”

侍卫为难道:“外面有个人,自称是苏将军的邻居,叫卢大为,说是将军家里起火了……”

他也不知道真假,万一是假的,恐怕自己要受惩罚;但是若是真的,又耽误在他这里,恐怕他这条命就到尽头了。总之,这不是个好差事,侍卫郁闷地想到。

苏安面色霎时就变了,对成郡王道:“看好你弟弟。”再没有多余的话,拉开门冲了出去。

被侍卫挡在最外面的卢大为,见苏安出来,大声喊道:“文扬,快,快,你家里起火了,火势太大,根本冲不进去救弟妹。”

苏安闻言,眼睛都红了。

成郡王抱着苏承出来,也听见这话,立刻道:“把我的宝马牵来。”

侍卫立刻牵马过来,苏安翻身上马,扬起一鞭,马像离了弦的箭,飞驰而去。

“微微,你千万不要出事。”呼呼的风声从耳边呼啸而过,苏安握着缰绳的手里,冷汗一片,心里一遍一遍地念着,他大脑一片空白,只剩下这句话。

他走以后,苏承紧张地抱住成郡王的脖子:“霆哥哥,我爹爹去哪里了?”

成郡王面色亦十分担心,却要强压住,勉强挤出一丝笑意:“他先回家告诉你娘,哥哥来了。走,哥哥带你一起回家。”

说完,吩咐人备马,让卢大为带路,要骑马追去。

旁边跟着的幕僚为难道:“可是这些官员,您都还没见……”

“立刻去准备!”成郡王不容置疑道。

“是。”

苏安回到家的时候,火势已经很小了,整个木屋完全被烧成了空壳,摇摇欲坠。围观的女人们都抹着眼泪,男人们合力把木屋砸倒,把里面的人往外抬……

地上并排放着两具已经完全烧焦的身体,其中一人腹部隆起,蒋嫂子正在她身边哭得上气不接下气,蒋百里在旁边叹气。

苏安不敢置信地下马,一步一步,走得异常沉重。旁边围观的人,自发给他让开一条道路。

站在那具只能依稀分辨出人形的焦尸旁边,苏安觉得自己一定是在做梦。他呆呆地看着,表情似乎是被冻结了,浑身发冷,仿佛掉进了冰窟窿里,四肢百骸都被冻得没有任何知觉。

“咱们来的时候,火势已经很猛了。”章庭轩不知道何时走到苏安身边,低声道,“咱们冲进去几次,都被火势逼出来了。身上的东西都烧化了,就剩下这个——”

章庭轩指着古微微腰间已经分辨不出原本形状的东西,讷讷道。

苏安蹲下身子,颤抖着双手从她腰间取下她这些日子来一直挂在腰间的银香囊。虽然已经化得不成形状,他还是辨认了出来。

“文扬,节哀。”章庭轩道,旁边的人也发出哀叹之声,纷纷劝解道。

苏安伸手摸摸“古微微”,后者皮肤已经完全烧焦,没有任何弹性,黑灰沾满了苏安的手。

轰隆隆的马蹄声响起,众人不由回头去看,成郡王带着许多侍卫,浩浩荡荡地来了。

苏安是唯一没有回头的,他就那么定定地看着“古微微”。

忽然,一口鲜血从他口中喷出,他向后倒下,不省人事……

“发生什么事情了!”成郡王抱着苏承下马,望着手忙脚乱的人群,再看前面两具尸体和失去知觉的苏安,一股凉意从脚底,直接窜到头上。

自有人上前解释了一切——不知为何,小屋突然起火,火势难控,古微微罹难,还有隔壁邻居家的小妾,也被烧死。

“把将军扶到旁边休息。”成郡王费力地找到自己的声音,哽咽道。

苏承不知道发生什么事情,他还没意识到眼前那乌黑的一团,跟自己美丽的娘亲有什么联系。但是看到苏安倒地,他有些慌了,从成郡王怀里挣扎着下来,跌跌撞撞地往苏安身边跑:“爹爹,爹爹——”

成郡王看着眼前的一切,视线渐渐模糊起来,脑海中回荡着古微微的音容笑貌,喃喃道:“傻女人,你不是在家里准备了饭菜等我么?我来了,霆儿来了,你哪里去了?”

数年未见,你知道吗,为了提前见你,我费尽心思讨了这传旨的差事,奔波数千里来找你。你就是这般回应我的么?

你还没来得及跟我说一句话,还没来得及再对我笑笑,你就这般去了吗?

苏安昏迷了一天一夜。

成郡王一天一夜,滴水滴米未进。

苏承找娘,找爹,哭哑了嗓子。

太医说,苏安自己不想醒来,他也无能为力,只能等他自己苏醒。成郡王摔了杯盏,换了大夫,还是一样说辞。

苏安觉得自己做了一个很长很荒诞的噩梦,醒来的时候,见成郡王在他床边,他哑着嗓子问道:“她哪里去了?我是不是疯了,竟然做梦她被火烧死了,呵呵,我一定是太累了……”

成郡王的眼泪几乎止不住,望着他,用同样沙哑的声音道:“表舅,她,去了……”

苏安看着他的眼睛,脸上甚至带着一抹笑意:“霆儿不要胡说,这个不能随便开玩笑。她那么喜欢你,挂念你,你不能咒她。这样不好,不好……”

他絮絮叨叨的,像换了个人一般。

成郡王扭头拭泪,狠狠心道:“她死了。古微微死了。”

他恨她,为什么不等他来;他疼她,在烈火中被活活烧死,她得有多疼,多惶恐,多绝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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