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怒的魔者,愕见无比熟悉一幕,不能理解吞佛童子因何而背叛,宽大的手掌却是毫不留情,按在吞佛童子胸口,连人带剑一并震退。
飞退的魔将陡然停止,背后传来的雄浑佛气,是肉躯折磨亦为抚平伤势,竟似与吞佛童子胸前掌印重叠。
伸手指向赶来的一步莲华,袭灭天来伤重跌退,旋即怒视着心思莫测的魔将,沉声问道:“为何背叛魔界,为何选择助佛?”
“非也,吾只是你与一步莲华之间的叛徒。”
同样一口邪兵朱厌,插入同样一个位置。同样的刺骨锥心之痛,难道也早是天定的结果?
目睹似曾相识的景象,感受不断削弱功体的邪流破坏,袭灭天来仰首大笑,质问道:“当日菩提天池的那一剑也是为了今日。吾只有一问,你真正失去记忆了吗?”
“魔界戒神宝典,真是一部完整的回忆录。”
“吞佛童子,吾友、吾徒,你当真要助佛为孽?”
“或许……吾只是想看你的结束。”
低沉落寞撂下一言,背身的魔将与一步莲华互一对眼,手提朱厌大步远离。留下有如黑白照镜的魔与佛,了结最后的天命。
灭天邪威,如来大悲,剧烈冲突刹那,金红异彩流转,佛魔元力尽付终结一招。然而,一者双佛加持,一者魔元消退。狂沙掩目间,如来不毁之身遭破的袭灭天来,登时身形若散,肉身不稳了!
确认大事底定,闻人然不再插手,反是斜挥一剑,扫向吞佛童子,将魔震出战场之外。
“我往法门,天子保重。”
剑影乘风远离,魔佛亦至末路。掌剑逆势定乾坤,无能翻转的布局,使得魔者在最后关头失措,茫然心绪有若从未挣脱牵绊束缚,余生徒留苍凉悲笑。
“哈哈哈,这样的布局……真是想不到,到了最后,原来吾还是天地不存、佛魔不容的幻象。为什么,吾终究摆脱不了你,一步莲华?”
形影将散的魔,仿佛遭遇此生最大的讽刺。袭灭天来一手捂住剧痛的心口,一手平伸不放,瞪视着海蓝的僧者与雪白的莲华,终究怅然失声。
“你的出现,是因为吾曾执意着佛,那是天魔扰心。但,就如早先所言,你曾是吾之过去,也将是吾之未来。然而现在,却是你吾并存。”
脱离善法之身,洁白的僧袍依旧一尘不染,一步莲华稳步落地,伸手握住袭灭天来伸出手掌:“红色的生,金色的死,原始由吾,复归为吾。世道修心,再生涅槃。七佛灭罪,如来大悲。袭灭天来,吾是你,你是吾。洗净你的质疑,摆脱咱们的魔障,重新回到一步莲华吧。”
滚滚佛元入体,不似过往冲突,反显润脉清心。终途的魔者,有悟无悟再难分明,只留下对世间的无奈一瞥,便不再抗拒回归的结局。
虚实幻灭,魔去佛存。金叶花雨飘飞,乍然大地回春,饱受摧残的原野,亦看百花千草,生机盎然。
“吾之天命已了,未来之路,天子又作何选择?”
“心不能安总是魔,亭亭孤塔镇岩阿。倘无佛力三千行,奈此丘蛇井鼠何。善法受教。”
怔怔望着一步莲华,善法天子念诵诗毕,双手合十道:“偏执魔障,不过满眼空花,终归虚幻。苦海业浪折磨虽甚,而后但持本心不动,依能作那渡世之舟。”
“虽业海茫茫,苦海无边。但世间无路不难,却也无路非易,端看己心一念而已。天子既有此悟,一步莲华便不多言。此番天命已了,将入轮回再修。好友,珍重。”
雪僧佛者散化点点灵光,转生春风沐雨,普降恩泽。细微雨丝打落,衬得蓝色僧衣愈显明亮清圣。脚下泥泞崎岖,又何曾能阻僧者前行决意?
释然一笑,善法天子躬身合掌,宽怀道别。
“圣尊者,请了。一步莲华,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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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何不回魔界,为何执意与我动手?”
邪剃、狼烟铿然交击,互不相让的较劲,暗底却有异思浮动。久未见面今朝再会,竟已不在同一阵线。阔别重逢的喜悦为之消解,螣邪郎越战越显气怒之态。
然而,寡言的圆脸青年,却始终无动于衷。狼烟戟挥划紫流奔腾,纵然内心不为伤人,仍使螣邪郎寸步难进。
“不回答我,是你背叛了吗?”
雷狼兽对空长嚎,耳闻螣邪郎逼问的赦生童子,手中狼烟架开倒乂邪剃,顺势抵住地面止步,声调嘶哑道:“生存非是背叛。”
“回归魔界,吾会向女后担保。以你的身份,你又在担心什么?!”
“你,不明白。”
每一名异度魔界之人,只要觉醒了自我的思辨,便等同于背叛魔界既定的未来。哪怕赦生童子不想与同胞为敌,但日后的毁灭之局,却非是一人之力所能避免。
魔非无情,纵是素来遵纪的赦生童子,亦不想眼睁睁望着亲友送命。魔者的荣耀是浴血沙场。但拿无数魔人的性命,换一场无聊的魔皇飨宴,又有什么价值?
“不明白,那大爷就先让你清醒!”
邪鞭厉卷风啸,邪剃锋刃炎升,懒得啰嗦的螣邪郎,双手交叠双兵,快速绝伦的连招抢攻赦生童子。
奈何双魔子修为本有差距,赦生童子又潜修朱皇绝式许久。螣邪郎虽也刻苦钻研、磨砺精进,终因屡屡征战之故,反而越显差距,一如彼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