凝眉沉声一问,荀香令却是来了莫名兴致。超轶主在江湖中风评甚佳,纵然当下看来衣饰散乱,仍是难掩雅逸脱俗的气质。此人创立鉴兵台,博闻广知自是必然,在学问之上亦该有其不凡见解。并不急于动手,荀香令静候其词。
“儒学本重仁礼一体。不求仁,只究礼,人皆反之。不求礼,只究仁,却会换来人之轻慢。阁下认为礼教无用,未免太过轻率。”
“呵,礼教若是有用,这苦境中原又怎会有如此多的沽名钓誉之辈?以儒为体,法为外用,方是正理。”
见这人不以为然的表情,超轶主亦不反驳,淡笑伸手:“愿闻其详。”
“术者,因任而授官,循名而责实,cao杀生之柄,课群臣之能者也,此人主之所执。儒学坚定修学圣贤之道,教化万民的功用我不否认。但若说到‘外王’,那未免就太过可笑了。须知贤智未足以服众,而势位却足以缶贤者!”
“此事不可一概而论。仁义礼智,非由外铄,我固有之。不修身而掌天下者,就算有法可循,又如何确保其能依法治之?一人势位又如何能挡天下大势?”
“所以吾只是重法,而非法家之人。大君任法而弗躬,则事断于法矣。执行律法者,自该是受到万民认可的儒学圣贤。”
荀香令说到此处,心头大为不快,重重地哼了一声,冷视闻人然一眼接着说道:“礼教?学海由弦知音承担教统职位之后变得如何了?东方羿和太史侯两个老鬼,还不是为了下一任教统人选争得你死我活,弄得儒学ri渐衰落?世外书香失了圣夫子之后如何了?九代令公三位先天无法同心,只能固守北海一方!这儒学的仁义礼学,又体现在了哪里?”
学海怎么样关自己什么事?闻人然打心底觉得自己冤到姥姥家了。不过看对方没有放过自己的意思,闻人然也就轻笑一声道:“呵,阁下如此推崇法为外用,是否忽视了儒学早已将其涵盖其中?还是说阁下的路,已经偏行了呢?”
“哦?汝是指孔圣的‘礼乐不兴则刑罚不中,刑罚不中则民无所措手足’?抑或是荀子的‘隆礼至法’?呵,儒学所谓的礼法一体根本就是荒谬!指定法律之时,是该考虑礼义仁教。但如果在此之后,还将法律置于道德延伸的地位之上,所谓律条岂不就成了一套掩人耳目的幌子?若是如此,那还要法何用?!”
闻人然本非纯粹的儒门之人,并不认为对方说得有什么错。这人除了偏激了点,超前了点,以及否定了儒学的一部分以外,似乎也没什么不对。不过德治法治就算是在另外一个时空的未来,亦不能完全较出高低来,那他又怎么可能说服早就开始腐朽的学海无涯?
闻人然想了想问道:“儒学之“法”更注重于惩前毖后,更注重于惩罚在民众中所能带来的效应。所以对犯罪个体的惩罚仅是一种手段,而不是法的全部目的所在。如果万事以法为基,忽略礼仪道德以及感情lún_lǐ的影响,那人还能算是人吗?”
“法律严苛才能以儆效尤!多说无益,你讲得在你看来或许不错,但是吾不会因此改变己身看法,以及此次前来寻你的目的。儒学之用本该重于民智开化。至于其他,苦境目前仍需内霸外王,以法治之!”楚狂横举,荀香令略带遗憾地发出一声轻叹,凝视着闻人然说道:“到头来,你我终是避不过一战。”
“等等,我还有一事没弄明白。就算学术意见不一,你有向我下杀手的必要吗?”
“汝为何不问曲怀觞怎得不愿留在学海?”并未直接作答,章台祭酒有其傲骨矜持,荀香令仅回复了简单一句。至于过去叛出学海的过程,那已经不重要了。
“且慢,阁下若要与吾好友决斗,能否改ri?两ri后,闻人贤弟尚有一场比斗,不宜在此刻动手。”
“可惜了,这一点吾不能答应。超轶主,吾不认为吾寻闻人然了断有何不妥。吾不曾暗行鬼祟,堂堂正正问个胜负有何不可?至于他之约战前后,与吾有何关联?”
此等先天人物已对己身之道坚持不疑,绝非轻易就能说动。超轶主无奈一叹,上前一步道:“若是非此不可,由吾代吾好友应战如何?”
“汝要代闻人然应战?”
双眸稍露诧异,紧接着荀香令摇了摇头,直接拒绝:“不行,汝与吾并无关联。吾之目标是他,与汝何干?”
“老哥,各人有各人的坚持,章台祭酒既然有心一战,那又何必阻拦呢?就算没有他,你我也免不了受人sao扰,应战就应战罢。”
手按剑柄,体会神兵暗蕴剑灵真意。金子陵铸剑向来是以其剑道的认知,铸就一柄能与原配主人,人剑合一的绝世好剑。闻人然虽非此剑原主,凭借剑术传承,亦能发挥七成之功。横风惊尘,秋意微凉,闻人然一剑斜指向地,坦然应战。
“请。”
“呵!”
冷声一笑,不发一言,桀骜嚣狂。荀香令信手一挥,楚狂剑行大道圣王,虽是受限漂血孤岛禁术之限,难凭剑气伤敌。但依不世根基,这一剑横刺的威力却也同样不可小觑。风拂面,却在接近敌人之后转而肃若冰霜,刚正威严。冷对直来一刺,闻人然竖剑一挡,两剑铿然交击,接着闻人然借力人如轻烟后撤,化消剑中真力。再来,便是反击!
“一任秋月!”
招在声前而动,绕体三丈方圆落叶飘飞旋转,形成枯黄漩涡,将二人团团围在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