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气人的,是有一天开完中饭,家兴洗完盆子正在洗杯子,密夏来到厨房,检查这个检查那个,这个训训那个骂骂厨房里的师傅们对密夏在背后都恨得咬牙切齿,心里都恨得要死,但当面都没有吭声,敢怒而不敢言
“是俱乐部,不是工厂学校当什么班长‘那摩温’小孩子进去只能是洗洗碗,扫扫地,做个”家兴正经地说
“不知道”家兴答道
胸前横挂着一根银白『色』的怀表链条,『操』一口江北腔的国语,说话时lou出几只金牙齿,据说是警察局特高课的什么警探
“这些人对你客气吗?”丽绢问[
说起警察局特高课,不由得家兴想起同学王有德的父亲,难道这事同他有关系?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家兴也给搞糊涂了那人一副上海滩白相人流氓的样子,他自我吹嘘说,曾在法租界法国人手里做过包打听,也叫侦探,现在叫警探他一再说:“要是交不出抗日份子的下落,就请李先生跟我们到局子里去走一躺”结果他真的把家兴的爸爸给带走了这一下,家兴的妈妈真着了慌,连夜叫家兴把女儿女婿喊回家,商量怎么办
室外寒风凛冽,虽然由于一个多钟头的体力劳动,家兴身上已感不到寒冷但两只耳朵皮已冻得发痛,鼻腔里鼻清水不断往外直淌,两只手背冻得又红又肿,十只手指像十根胡萝卜手指手背上生满了冻疮,又痛又痒,异常难受!可不知道密夏先生哪根神经搭错了,每天一早还要家兴生炉子,劈木材这些家兴也都承受了但这个密夏,来检查后,说这个不对哪个不好,把家兴『乱』骂一通,还想要动手打人一连三四天都是这样,家兴心里真是恨透了他,真想同他大吵一场但细细想想,同他争吵没有什么好处,于是都克制住了
这个密夏年龄二十七八,个子一米八九,细高条,长长头发,戴副近视眼镜,总是用像看仇人似的目光看人大嘴巴,骂起人来,有时中国话,有时俄国话,有时英国话,的里多鲁,像放连珠炮厨房里的人,当他神经铂没有人理睬他他最后转呀转的转到了家兴身旁,拿起一只家兴刚洗好并擦干净的钵杯,在亮光里照了又照,然后开了口:“小孩,你来看看,这杯子没有擦干净,有『毛』『毛』头,你的耍懒,不行的!”
坤生先是去找了甲长,又同甲长找到保长,问了好多问题保长回答得倒也干脆:不要问人关在那里要放人也容易,只要把抗日份子的去向讲清楚一时讲不清楚也不要紧,请那位警探先生帮帮忙,可以先把人保出来
这天,已经出嫁的丽绢姑母,也回来看望丽绢,正好同这“三结义”的三个孩子一起会会面姑母去年先是结婚,搬到了丈夫家中去住过了一段时间她又回到了原来的纱厂工作姑母搬走后,丽绢同兰珍姐姐住在一起,兰珍前两个月结婚出嫁后,她就一个人独住在后阁楼
隔了一个月,临近大雪节气,天已比较寒冷了也就是家兴进俱乐部打工满一个月,第一次领了工资的第二天晚上,家兴等三人又约好在家兴家客堂里聚合
“你们看,我只管叹苦经,茶也没给大家倒一杯外面正好卖点心的来了,现在我请客不管怎么说,这总是我第一次领到了工资,请姑母弟弟妹妹的客是应该的就是现在穷了一点,等以后赚了大钱,发了大财,请你们到大饭店里好好的吃一顿”说着家兴从口袋里『摸』出两枚两角银币,交给了君兰,说:“你看着办,买什么,就交给你了”
“当然是我,还能是管理员,烧香客那能赶出和尚!”
“早安你好,你要买什么等等,我也学会了几句不过他们大部分人会讲英文,这也正是我锻炼英语的好机会”家兴讲起了题外的话
不提工资倒也罢了,一提工资家兴真是一肚子气家兴又回想起昨天下午排队领工资的那个场面,他的心情马上从沸点100度,一下子降到了冰点0度
“大哥,这是同你开开玩笑的我不是没经过你现在这样的处境去年现在我也------”丽绢说着想起了她以前的经历
“去俱乐部做什么生活?去发大财,当班长,做‘那摩温’?”丽绢风趣地开玩笑说
话说丽绢失学,进纱厂当童工第二年的上半年,也就是家兴君兰加上谷锦绣三个人都升入六年级下学期,读了近三个月书的时间,一连串突如其来的灾难降临到了家兴头上,未能高小毕业,不得不中途艇,到俄侨俱乐部当丽绢十四岁家兴十五岁失学,两人都过早地离开学羞进社会,人生美梦才刚开了个头,就都中断当上了童工
家兴原本想在这里做一段时间,多赚一些钱,明年开春,还回学校,把高小读毕业,拿到文凭,至于以后的事以后再说现在看来这个想法不太现实,在这里做下去吃多大苦,都无所谓问题是这里的工资实在太少,又经耻这个管理员的窝囊气想来想去,他决心离开俱乐部,另找出路那家兴下一步出路何在,又如何发展自己,且听下回分解
“不去了,不可能去上学了”家兴非常肯定地说
“好了好了,不要穷开心了我的好妹妹,我们大哥现在的情绪已经低到了极点”君兰对丽绢说完,又用安慰的口吻对家兴说:“我明天一定向两位老师报告清楚你放心地去应聘吧!”
一天午后,俄侨俱乐部发工资,三十多名员工,在会计室门外排队等领工资,家兴排在最后第三名
“看你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