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公子身穿一件青色花软缎蟒袍,黑色提花绡上衣,腰间绑着一根月白色仙花纹皮带,一双睿智朗目发出鹰一样的神采,身材挺拔,英姿勃发。
顾老伯认出来人喜出望外,忙迎上前去道:“公子,您怎么来了?”
方才还同那尹家小娘子说琴行主人一年难得光顾一次,没想到娘子前脚走,公子后脚就到了。
错过了,看来是无缘呀。
“公子是路过山岚办事,便顺道到琴行来看看。”随从道。
“公子一向可好?”顾老伯问候道,对于给自己发工钱的人,顾老伯态度十分殷勤,虽然他对这位神龙见首不见尾的老板的底细一无所知,但是他给他发工钱,他便是他的衣食父母。
“一向都好,”公子的声音中气十足,洪亮悦耳,“顾老伯一向可好?”
“托公子的福,老夫都好,这琴行也好,生意稳定,每月成交的账目老夫都详细记下,公子可要过目?”顾老伯要去拿账本。
公子道:“不必了,顾老伯办事我放心。”
他在远离京都之地开了这琴行不过是个人兴趣,并非为了赚钱。
随从补充道:“公子只是路过,还有旁的事情,无暇逗留,账本下回来看。”
顾老伯想起尹娘子的事,道:“今天有人看上了那‘绿倚丝桐’,愿出高价买下,但是与公子的规矩不符,所以这桩买卖没有成交。”
公子眉头微不可见皱了起来:“是什么样的人要买琴?”
“一个小娘子,可惜她并不会弹那《水仙操》也只能失望而回了。”
公子听顾老伯讲述,并未将那小娘子放在心上,天下好弹琴的小娘子多了去了,都是些附庸风雅的闺阁女子,不足为道。
公子对顾老伯道:“将这‘绿倚丝桐’放入琴盒让我带走吧。”
随从附和:“也对,省得放在琴行中,没有等来有缘人,却让无关紧要的人侮了这宝琴。”
顾老伯应声是,想了想还是将尹娘子交托的字条交给公子,受人之托忠人之事,虽然那上面一个字都没有,可他要装作毫不知情,这样也好掩盖他偷窥字条一事。
“这是那小娘子托老夫转交给公子的。”
随从接过字条递给公子,公子打开了,眉宇轻轻跳动了一下:我会弹《水仙操》。
怎么,那上面有写字吗?
顾老伯太阳穴突突地跳,自己明明看过字条,一个字都没有的啊,那现在公子手中那张字条怎么会有黑色的字影映出来?
“那小娘子现在何处?”公子问道。
“走了。”顾老伯心虚地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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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绿倚丝桐”被细细包裹,由随从背在背上。
二人骑了两匹快马火速出了山岚,城外夏日风光旖旎,青山秀水,令人心旷神怡。
公子勒住了马缰,马儿发出一声长嘶停住了。
“世子爷,不去追那小娘子了吗?”这里没有外人,不必再掩藏世子爷真实身份,靳石丹放心称呼他的主子。
楚长秦一双朗目黑漆幽暗,他摇了摇头,道:“算了,阿丹,《水仙操》早已失传,一个十三四岁的小娘子如何会弹,不过是看上了这把好琴信口开河罢了。”
靳石丹呼出一口气,这一路上他都是这么想的,奈何不敢点破,谢天谢地,世子爷终于自己想开了,没有执迷不悟。
靳石丹哪里知道更深一层?
即便有人会弹《水仙操》又如何?这把宝琴的主人已经逝去三百年,谁也不可能是“绿倚丝桐”的有缘人哪。
楚长秦脸上写满失落,目光更加阴郁。
他心里的有缘人一直是那幅画像上的人。
当他在太子的东宫看见那幅画像,他的心便沉沦了。
这是他的秘密,即便是最为亲近的靳石丹亦无法窥探。世子爷爱上了一幅画像,画像上的人乃是前朝护国巫女,卒于三百年前大舒朝灭亡、大周朝建立之时。
有缘人已死,楚长秦的心也在春动那一刻冰封。
焦娇嫌弃地打量这间民宿,这就是一间村舍,简陋朴素,一点儿也没有客栈的方便。客栈有伙计,有大房间,有好吃的饭食,还可以在大堂听曲吃茶,这间村舍有什么呢?只有一对夫妻和他们叫狗蛋的儿子,还养了一群家畜,院子里全是粪便,臭气熏天。
焦娇恼道:“她不光是个哑巴,脑子还有病,好好的客栈不住,非要来这里住村舍。咱们就是从乡下出来的,旅途中就不能稍微享受一下住个好点的客栈吗?”
焦生道:“村舍比客栈便宜,你看那对夫妻才收我们多少钱,还不够客栈一壶茶。”
焦娇翻白眼:“这会子知道省了?那哑巴之前还想买琴呢!”
焦生笑道:“焦娇,你就忍耐一晚,明日/咱们就起程了,再说阿莺对你挺好的,你不要对她有那么深的成见,你知道她为什么要住在这里吗?是为了你。”
焦娇才不信焦生的话,“鬼信你,信你才是大傻瓜呢!焦生,你越来越扯淡了!”
“是真的,因为阿莺发现这村舍后头有一片荷塘,她才决定留宿这间村舍的。”
焦娇扶额,气鼓鼓道:“荷塘和我有什么关系?”
“阿莺要给你做莲花羹吃啊。”焦生笑吟吟道。
莲花羹是什么鬼,焦娇安静下来,瞪大眼睛质疑看着焦生。
村舍后,荷塘边,素雪摘下一朵荷花放入盆子里,盆里已经静静躺了一片圆圆的大荷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