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三千丈,缘愁似个长。
等着不怒了,不哭了,不喜了,不悲了,往镜子前一坐,才觉得自己怎么就风风雨雨的过了这么多年。
到头来,倒是留下了诸多悔事。
“师父,你为啥子要收我为徒嘛。”
“因为这么多年,就你小子敢往我的酒里撒尿。”
“这就是他娘的缘分啊,注定了你小子要继承我的衣钵。”
衣钵,胡不归说给自己听。
皇甫遥一个,他一个。
“继承了师父的衣钵就要继承师父的前尘往事……嘿!多大的事!”
无非就是欠了债没还,欠了孽没赎。
可活着还是个人样。
“徒儿……你说……这世上的仙人有没有愁事儿啊?”
“我不知道,我又不是仙人。”
“唉……你咋就不是仙人嘞。”
“仙人的事管我啥事情嘛,仙人爱愁不愁。”
“反正我爹说,这世上只要是活着的东西,都他娘的有愁事儿。”
“至于那些个仙人,又没见过是不是活的,谁知道咧。”
“你个混小子,啥子叫不管你的事?”
“你读的书比师父多,师父问问你还不行吗?”
“你读过那么多的诗,为啥不给师父想想?”
“你的事儿,咋就这么多。”
“快点的噻。”
“等我想想啦……那就这个好咯:白三千丈,缘愁似个长。”
“说起来,这也算是个仙人的诗了,诗仙李白的诗句。”
“不过这个诗仙,还被人称为剑仙,到底还真是个嫡仙人喽。”
“啥子嘛,又是诗仙又是剑仙的?”
“写诗写不过,就要拔剑砍你喽?”
“啥子嘛,砍我干嘛?”
“人家是嫡仙人,谁和你似的嘛,动不动就砍人。”
“快睡觉吧,别打扰我喽,明早上我还要上山去挖笋。”
“嘿……你个瓜娃子……”
“闲师父烦……”
话虽然这么说,可是胡不归还是很小声的说。
“白三千丈,缘愁似个长。”
“嘿!嫡仙人哎!”
“你的头是不是得有三千丈那么长啊?”
“那得多长啊……”
……
“怪不得说是嫡仙人嘛……和别人就是不一样。”
说罢,胡不归拽着自己也算是灰白的头,一捺一捺的量了起来。
可怎么量都不到一丈长。
他娘滴。
胡不归摸着头顶还留下的八个戒疤,低声骂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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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琴声,听在春湖之上的琴声。
春湖无声,春湖亦无春,春湖之春,是好酒,花灯,是娇娥,是美人。
美人抚琴,如春湖之上,三弦两声,眉目生情,薄纱微掩,落花小灯,一寸轻舟,两杯清酒,十余银子,五对玉镯,没钱勿来,来要带钱。
能将mǎi_chūnmài_chūn说的如此诚切委婉,又不失老俗平常,雅中求俗,俗中生雅,除了颇有诗书风趣的那些官宦子弟,就没有第二个人了。
当然,没钱的买不到,一夜春宵不说的千金,十两银子是打底,再往上做一些别的事儿,甭管姑娘是不是掩面轻笑,还是欲拒还迎,再来十两银子。
没钱,那就是姑娘陪你饮上一杯酒,还得是姑娘自个儿掏钱,若非两情相悦,说白了就是你长得帅,姑娘喜欢与你共度一夜,当然,舟儿里的姐们,没几个有心思的,都是指着今年过明年,唱着前夜酌后夜,这世道,哪里来的什么盛世太平,活的起的人儿活的好,活不起的人儿,死皮赖脸的活着,靠着一些执念,毕竟谁都不想死,还有没品过的菜,没喝过的酒,没尝过的唇,没试过的姿势。
多新鲜,多想要。
红杏是个雅姐儿,但是名字俗。
可红杏却真真切切的是个雅人儿,别的姐儿就算再怎么眼红红杏周身总是环绕着些俏哥们,俊公子,却总是比不上红杏,也只能陪一陪那些痴肥枯瘦的大官宦,老财主们。
因为公子哥说了,红杏骨头里就透着些雅致,不是你们这些妖媚凡俗能比得上的。
就好像红杏骨头里都透着桃花香,而你们这群人就算是身上沾满了桃花瓣也埋不住骨子里的臭味。
骂个姐儿骂道这种地步,大多都是公子哥不说透,姐儿们脑补太多。
可红杏上舟这些年,陪过睡的人不能说是一点朱唇万人尝,那也是一双手脚数不过来的数了。
怎么就你这么雅呢,怎么就我们这么俗呢?
说话都不讲理,难道就因为红杏少了根镶金的钗子?多了身没绣彩线的青衣?
这群姐儿们又盯不上红杏哪里不如她们,可她们接过的客人也没几个比红杏少的。
到头来,只得从红杏这个名儿上做文章。
终有个和红杏说得上话的姐儿问了红杏这个问题,红杏却连答都没怎么答。
应该说是这个问话的姐儿没怎么和别人说。
红杏那时绣着一只大雁,而她的脚腕上还拴着细铁链子。
“俗的人才要雅致的名。”
“那雅致的人呢?”
红杏不再绣着大雁,她将针线放在桌上。
整个人都变了模样。
“有吗?”
变成了什么模样?
变成了红杏再也不敢想起的模样。
“若是真有雅致的人儿,那有舟儿干嘛呢?”
“若是真有雅致的人儿,那还要钱干么呢?”
“可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