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兰毅耳尖生起了粉色,抬手,曲着手指往她脑门上一叩:“不知羞。”咬了咬牙,真是不知该拿她怎生是好。
阿弗纳闷。
怎么这人这般久了还会害羞,她都不害羞了。
“谢谢你陪我过了一段很难忘的日子。”
阿弗舔唇,声音艰涩地从喉咙口困难地发了出去,道:“其实,我还有最后一个心愿……”
她语气一哽,莫名地便说不了话了。
贺兰毅心底比她更不好受。
不过是连日地强颜欢笑,逼迫着能多与她见上一面便多赚了一面,逼迫着自己在她面前装出云淡风轻的一面。
但该要面对的事实却还是那样的残酷不仁。
十岁到了,即便没有再发生任何大病大灾,贺兰毅依旧能感觉到她想要活下去的力不从心。
即便她自己很想努力活下去,但好似终究有什么在阻碍着。
因为怕,他们从没主动说起过这件事。
可她陪伴自己的时间那么短,粗粗一算,从她五岁到现在,真正见得到的日子其实也不够四年。
贺兰毅盘腿坐着,目光垂落下来。
心一下子一落千丈。
不会的,至少还有河图引的存在。
阿弗起身,走到他身侧坐下,头躺在他的大腿上,侧头看着檐下的霜道:“你当年捡到我的时候,差不多也是今天这个时候。”
贺兰毅故作轻笑,抬手轻轻抚摸她的发,指间落在她的发髻上,轻轻地捏了捏:“小雪那日,你还记得?”
阿弗点头,“嗯,小雪,那个时候,其实我就该死的,在里面冻成冰块,冰疙瘩。”
“后来你把我挖出来了,谢谢你啊。”
贺兰毅垂眸,“谢我什么?”
阿弗扬了扬唇道:“广华寺没有那个地方冷,可在九凝山,那个时候,白雪连天雾霭连连,我那天在下面快要被冻死了,冷到自己都晕厥,根本不知道何年何月,真的祈盼过要是能有个人来救我,我会感激他一辈子的。”
贺兰毅喉结动了动,却是没有说话,手指依旧在她发髻上流连忘返地抚摸着。
若是知道会有接下来的一切,他会决绝地离开,他绝对,不会再多看这人一眼。
可是如若再让他选择,他真能做到视而不见?他自己心底清楚。
“不过......”阿弗忽然脸色微黑,夹带一丝气愤:“感激只是一会,到了后来,我干脆就不感激了,你那么对我。”
“如果能回到那个时候,你千万不要救我,让我继续冻死好了。”带着饱满怨气。
阿弗咬牙道:“千万不能救,无论怎样都不能救,不然我出来是会打死你的。”
“好。”
贺兰毅眼眸幽黑深邃,抿了下唇,很久后才发出一声自嘲的轻笑。
阿弗见他答应得这般痛快,不由地抬手上去捧住他的脸,一阵揉圆戳扁,咬牙切齿:“为什么从你口中听到我想要的结果并不是很开心?”
贺兰毅弯下头来,便于她能很好地虐待自己,弯着唇角,低低的笑声似是从胸腔内传出。
“我开心就好。”
阿弗呵了一口凉气,甩开他的脸,手也松了下来,心底像是被北风穿堂而过,刀刀伤人刀刀致命:“贺兰毅,你变坏了,我不要你了。”
贺兰毅怔住。
檐下的霜下得更浓了,一点一滴地落在树叶上花骨朵上,将秋天里刚刚绽放不久的菊也打得蔫蔫。
余光里,似乎是有什么从眼前掠过。
那只胖乎乎的,蹲在草丛里啃草吃的,蹙起了两只长耳朵,时而高,时而低地在眼前浮动着,前腿曲着身前,后腿蹦蹦哒哒地跳着。
雪白的毛发跟雪俨然合为一体。
当初从悬崖底下抱回来的小兔子现下也变成了大兔子。
竟然从灰兔子给熬成了白兔子。
若不是两只红眼珠子泛着光,都快被埋没在雪地里。
当初绝定了要将它给拆吃入腹的小兔子如今竟然这般硕大肥圆了。
不开心,十分地不开心。
阿弗似乎想起了什么,抬手,往那处指着去,毅然决然道:“我想吃那只兔子。”
贺兰毅顿了顿,不解的目光顺着她的指尖落在了那早已经被盯上的可怜兮兮的兔子身上。
“什么?”
阿弗两眼泛着精光,像是笃定了什么一样:“那只兔子,早知道这么些年它还活着,我就该早点把它给吃了才对。爆炒兔头,干煸兔丝,干锅手撕兔……皇宫里御膳房的大厨子手艺不错,应该能做出不少美味。可是,可是……”
可是晚了。
阿弗抱怨着,怨声载道像是失去了什么,晃着贺兰毅的手,娇娇地说道:“为什么,为什么,好像吃,真的好想,兔子必须死......”
她也一直看着那只兔子,好似真的很想吃很想吃。
小兔子长成了大兔子,只是她已经没有时间。
阿弗脸躺在贺兰毅的大腿上,抬眼便看见了他精致的下颌,五官轮廓分明,深邃鼻梁又高又挺,刚毅俊挺的脸孔。
现在都是她的,现在都是她的。
阿弗道:“你下来一点点好吗?”
贺兰毅伏下头来。
“再下来一点点,再下来......”
“你怎么这么羞涩了?”阿弗皱眉。
“是吗?周生弗,你这般撩我,是要付出代价的。”
他的唇瓣擦过她的嘴角,轻轻贴住。
龙涎香从鼻翼间传来,俘获了她的心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