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弗笑了笑,踢了下他,“好了,你就下去给我捡它,不要假手于他人,只能你去捞它上来。要知道,当初也是我把你们捞上来的,亲手哦!”
纳生苦笑,又无可奈何:“你这不是为难我吗?你明知道......”
明知道当年就是因为自己被困在雪山上,受困。
莫名其妙地便闯入了禁地。
因为雪盲,若非侥幸地遇见了她,自己和师父怕就会在那个时候死在那上面都没人得知。
可最后呢,他们却恩将仇报了。
他们作为佛教弟子,说的什么慈悲为怀,说的什么戒杀生,一切灾厄的源流却是他们所导致的。
纳生闭了闭眼,旋即将绳索绑在身上,没说什么便下了崖。
“你真的可以吗?”
“那你现在让贫僧上去,还是真心吗?”
阿弗撑着伞,摇摇头:“这么多年了,总得让我报复一下吧!”
纳生叹了口气,说:“如果这能让你原谅的话,也没什么不可以。”
阿弗挥了挥手,“那就麻烦纳生禅师了。”
广华寺建在山腰处,说高不高,说低不低,崖下便是茂密的树丛,荆棘和乱石,便是掉下去了,运气好的话应该也会卡在树干上,运气差的......便是这小和尚如今已经是胖和尚了,若是树干支撑不住他的重量,把他摔下去了又该怎么办?还不说得麻烦自己去救他。
阿弗拖着腮想着,自己这仇报得还真是不痛不痒,有什么意思?
死人对付不了,对付活人又下不了那股狠劲。
正在这时,崖下似乎有声音传了过来:“阿弗,兔子在哪啊,贫僧怎么没看到?”
“没有么?会不会是你看错了?”
他的声音带着颤,绳索都能感觉他在发抖:“什么看错了?”
阿弗朝下喊:“在鸟窝里,你仔细点看,小心点,别把兔子给摔死了,我还要拿它来做宫保兔丁呢!死兔子肉就不鲜了。”
不远处,有脚步声踩在雨水里,缓缓地向这边移来,雨伞擒在手中,微垂的雨线将人遮挡,看不太清楚。
“下这么大雨,你怎么在这里?你这是在跟谁说话?”
阿弗一怔,回头看他,便见这一身竹叶青直裰男人,腰间系着一块白玉,年约莫在四旬左右,眉眼深邃,看向她时,扬唇笑了笑,眼角的皱路清晰可见。
“你怎么这般看我?”
阿弗摇头,指着绳子道:“那能否帮个忙,纳生禅师掉下面去了,帮忙把他拉上来。”
王休大步地走了过来,稳健的脚步踩在坑坑洼洼的水面上,溅起的泥浆滚在那皂色靴面。
他拧着眉朝下方看了看,确见一个灰袍身影的和尚挂在下面,身形在崖壁横生而出的树干上,慢慢地挪动着。
雨越下越大,像是要将天地整个团团包围,砸在地面上的雨水也像是要从开起了水花。
水雾朦胧,纳生越发地看不清眼前的场景。
除却要克服心底的忐忑之外,更是隐隐约约地回忆起当年在雪山也是这样的场景。
雪虐风饕,冰寒彻骨。
仿佛便会死去一样,眼睛里看不见什么,只听到簌簌的雪花声,还有无数的冰渣子从天而降,在他身后,是凶神恶煞的雪狼,张着血色的牙和锋利的爪,朝他们扑了过来。
师父已经昏倒了,没有人可以保护他。
而当年才十六岁的他,以前只是在寺庙里修行,第一次随师父出门游历,在弹尽粮绝的境地误闯入山,自身早已经精疲力竭,无还手之力。
他闭上眼,盘着腿坐着,等着眼前的一切将其吞噬。
死对他而言并不可怕,若是死得其所,倒也罢了,只是人生总有那么多的缺失和遗憾。
“八公,坐下。”他听到似乎是有女子的声音,那般空灵,仿佛像在做梦。
扑在脸上的利爪换成了一只软绵绵的手,凉凉地,曲起手指往自己头顶上叩了叩。
他蓦地想起了自己常年去敲击的那只木鱼,似乎自己也成木鱼,任人在脑袋顶上叩了叩,叩了又叩,余音缭绕。
“和尚,倒是稀奇。”
女子的声音突兀地响起,令惊愕万分的他猛地睁开了眼。
曾经还想,是否是佛祖见他还有心愿未偿,这才派了神女前来救他。
只是这个神女,似乎有点仗势欺人的意思。
......
王休愕然道:“他怎么掉下去了?”
阿弗扬了扬唇:“纳生禅师菩萨心肠,不忍见下面的兔子忍受热晒雨淋,特地下去将兔子给救上来,这份善心怕是世间少见了。”
王休便对下面喊道:“禅师,我拉你上来吧,”原本手上支着伞也扔在地上,一手将绳往手上缠绕了几圈,稍一提力,绳索便往上动了动。
少顷,纳生从下面抱着灰扑扑的兔子上来时,已经失去了泰半力气的人瘫坐在地,身上的衣襟都湿透了。
兔子便从他手上滚落出来,浑身本就湿透,现下又在泥水里,又黑又灰,除却两只红眼珠子使劲往外瞪之外,没有半分可爱之处。
阿弗拎起没几两肉的兔子,啧啧嘴,毛都没几根,怕是要再养一阵才好下刀子。
“多谢禅师了,您是要在这里等着,还是我找人搬担架过来抬你?”
纳生咬着牙,拼命地晃着脑袋。
“纳生禅师,我看您还是找人来抬回去稳妥一点。”王休弯唇道。
纳生方才没仔细看这男人,如今缓过气后,起身,这才朝他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