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弗唇角泛冷,不知该说那人什么,化为一笑:“所以,他是把记忆给找回来了,才有托玉坠之举。可他又怎么知道自己下一世所托之人?难道他还真那么厉害不成?”
纳生耸肩,状似漫不经心,实则却意有所指:“毕竟,他也是能起死回生的神明,以天赐的力量在决定生死,否则,你就不会有机会站在这里了。”
“也只有这一件事,我觉得他倒是做对了,他付出了应有的代价,谁的错谁就该接受惩罚。”
阿弗冷眼睨了他一眼:“我稀罕?我从不稀罕他用死来换回什么,做了这么多,这一切又有什么意义?”
“其实我很好奇,在你心里底,究竟把他当成什么人了?”
纳生目光灼灼地望了过来,像是要望清她心底真实的想法似的。
阿弗呼吸轻微的一重,但仅仅只有一秒。
那一秒过后,便又恢复了那副嬉皮笑脸的脾性。
“他把我救回去,我一点都不感激,怪只怪我当初不把自己埋得深一点。”
一开始那五年,把她当废物一样扔在角落里,任凭旁人欺她踩她,从不理会。
五年后,再次站回他面前时,却忽然要她守在他身旁,寸步不准离。
她求他放她下山,毕竟这里的人没一个喜欢她,没人真心待过她,活着也怪没意思。
她有自己的生活,有自己的想法,有自己想要做的事,不是一辈子都要跟他绑在一起的。
阿弗不禁笑了出来,“我想,我大概就是他养的一条狗吧,心情好的便抱在手上捉弄,心情不好,便将我扔在外边不顾死活。”
“我敬畏他,像敬畏神明一样,敬着,重着,端着,生怕他摔着。好了,他把我当什么?任意摆布,操控,像个布娃娃,就是死也得死在他制定的区域,谁要跟他葬在一起了,我同意了么?”
纳生皱了皱眉,一时之间竟是也无法预料她竟是对他半分那点心思都没有,“......为什么?”
大祭司对她的心思在她当年死后,自己从旁看着便已经渐渐明了。
可阿弗的心思,却是一直不曾听她说过。
如今听她这般绝情的话,又似是不信,毕竟阿弗总是嘴硬。
阿弗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眼都快白都后脑勺:“我有自己的愿望,我不能失了我自己,何况,他也不待见我。”
他不待见她,却又将她带在身边。
他不待见她,却在后来知道她与平常人的特殊后教她保命。
他不待见她,却又将自己领到那个位置,与他齐肩。
他不待见她,却在自己死后无数次地重蹈覆辙,宁愿遭受反噬也要让她复活。
而他不待见她,无非是他自己也开始厌倦了那样日复一日,按部就班,高高在上,却了无生趣的日子,把自己作为他走向叛逆的一种方式。
“方丈,外边有人求见。”外头有小和尚叩门。
纳生站了起来,扭头朝阿弗道:“我去去就回。”
阿弗侧卧在屋檐下的竹木廊下,头抻着脑袋:“喂,什么时候将他的舍利......带给我瞧瞧呗!”
阿弗声音越发地低,唇角扬起淡淡的,凉凉的笑:“我还能对一堆不会说话的石头干什么?”
阿弗翻了面身子躺着,舒服悠闲地摊开双手双脚。
骄阳懈怠地躲回老巢里,而天还是那么高,那么湛蓝,如雪洗过一般,蓝色幻化成淡淡的云,成纱,成雾霭,在空气中慢腾腾地流动着。
仰起头看着屋檐外的风卷云残,目光越过危如累卵的崇云,太高高在上了,还是跌碎下来,她伸出手,想将那堆风袭卷得残碎云层重新拢起。
好似,双手一展开,眼睛渐渐闭阖,那堆残碎的云层便聚拢在她手里。
原来,天似乎并没有那么远,一直离着她很近,很近,只是她从来伸出手去试探过,这看似遥远的天堑,伸手可及。
贺兰毅或许便还是他了,可自己现下又要怎么对他?
杀了杀了杀了......看到他便烦便碍眼。
难怪会这般怕他了。
可现下的贺兰毅到底没有记忆,根本就是两个不一样的人。
阿弗睁开了眼,对身旁哭哭唧唧的鬼说道:“别哭了,再哭我就把你送下去。”
陈嘉善两眼汪汪地看着自己:“你让我把宋楚拱手让于他人,难道还不准让我哭?”
“又不是真的让,做做戏罢了。”
“宋楚本就不喜欢她,要是喜欢这么多年早就娶了,而且这对那王家姑娘也不公平。”
这还真情敌哭起来了。
阿弗忍俊不禁地笑起来,“什么叫联姻,官与官之间没有比结盟兄弟和联姻还更稳固的关系了。”
“常山王手上掌着两大屯营兵马,这么多的家产难道你要让他的庶弟抢走?”
“如今他只是在守卫皇城的一个小小金吾卫,难道你要让他一辈子过人守城门?看着他的兄弟从他面前招摇而过?”
“只有等价的交换,才能得到合理的帮助,虽然很冷,但这是事实。”
陈嘉善冷哼一声:“你只是想要宋楚坐回世子的头衔,然后取得他手上的兵权罢了,别当我是傻子。”
阿弗摇了摇脑袋:“那你倒是求我啊?求我,别利用他。求我,别把你扔下去。同时,求我,为宋楚续命。”
陈嘉善声音微顿,声音不由自主地便拔高:“怎么回事?什么叫为宋楚续命?你要敢骗我,信不信我......我天天骚扰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