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下火光灼亮,将众人的影子拉得极黑极沉,仿佛便能绵延到无极地狱。
谈太医怒目而视:“怎么?赵德芳,你究竟敢不不敢与里面的人对峙?”
赵德芳头上汗如雨下,却是道:“谈太医,下官没什么不敢的,只是,里面的病人因为疫病的缘故,大多都疯怔了,问也问不出什么,何况,要进去里面,恐怕于您身体......”
谈太医抬起手,打断他的话:“别说那些废话,快把铁门打开。”
赵德芳低声应是,青肿的眼往范原望了过来,无不蕴藏着深深的怨毒之色。
范原没有理会,而是对白胡子老人道:“谈太医,这人能不能先放下来。”他指着小丑八怪的方向。
谈太医点头,“快去给他治伤。”范原立即和石耳上前将人就下了。
赵德芳慢腾腾地站起,寻出腰间的锁匙,将铁门打开。
谈太医对门外的人道:“赵德芳,范原,你们随我进来,至于其他人,你们都回去,都不要等在这里。”
谈太医说着,一面迈着老迈的腿踏入,接过赵德芳递给他的面巾罩在脸上。
浑浊的老眼看不清昏暗的室内,命赵德芳点烛。
等从身上取出火折子,室内便照得有些许明亮了。
而这时,从四周透过来的那一双双空洞无物的眼珠子,像是黑黢黢的屋子里钉在墙头上的那一只只吸血的黑蝙蝠。
赵德芳深深地觉得,把自己置身于黑夜里的每一息内,身子里的血仿佛都会被吸走。
高墙上每隔十步的距离便会开一扇铁窗,零碎的月光光顾了过来,白灰色的墙面更显惨冷。
谈太医早以眉梢紧皱,皱着鼻道:“这是什么味?”
“今早烧了艾,夏夜蚊虫叮咬得多,病人有些受不住,这才烧了艾草驱虫,也想着能驱散这里的病气。”
“可你也要考虑这里的位置封闭,烧完了艾也不通风,这会造成病人头晕咳嗽。”
赵德芳瞬间一讪,弓着身子连声道:“下官知错,下官知错,下官没能考虑到这一点,本以为闻着这味道并不难闻,才以为所有人都会喜欢。而且......”他把身子微微挺直:“下官也不是太医,这是太医们所说的法子。”
范原道:“赵大人,别说那么多别的,今晚我们是要来找病人对峙的,这些事情等我们出去后再一件一件计较谁是谁非。”
赵德芳眼色一狠,阴着嗓音道:“是,我没忘。”
目光一抬,觑见一熟悉面孔,便就近将那男人招了过来。
“你过来,谈太医有话要问。”
那人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就被揪出来了,一直晃着脑袋,颤颤发抖地不敢说话。
谈太医便只好柔声说道:“你不用怕,我是太医院的太医,我是来给你治病的,你想要治好走出出吗?”
出去?男人一愣,旋即断断续续地说道:“出去,你说我能出去,是真的?我想出去,我什么时候能走?”
谈太医道:“我需要问你几个问题,如果你回答得好,便能出去。”
“问,问什么?”那男人似乎想到了什么,急切道:“回答了有东西吃吗?”
赵德芳心底暗自嗤笑,当即道:“有,如果你能说实话,不隐瞒半分。”
“那你问吧!”
赵德芳道:“你今天有没有吃到粮食,你吃得饱吗?”
男人想了想:“我,我吃了粥,还喝了水,但胃不太舒服,想吃但还是吃不下任何东西。”这些东西还是他今天举报有功的赏赐呢!
赵德芳旋身对谈太医道:“谈太医,您看,他们有吃东西,但他们身体不允许,他们吃不饱身体或是因为疫病的缘故,绝非不是下官故意克扣他们的粮食,下官又哪来哪个胆这样做。”
谈太医沉了沉,轻轻地点了下头,又对那男人道:“你真的吃不下?”
男人点头,手捂着肚子,脸露痛苦之色:“难受,全身都难受。”他似乎疼得忍耐不住了,跌倒在床上,翻来覆去:“太医,您快来看看,您一定要救救我......”
谈太医也见他也算还是可怜,忙唤着赵德芳掌烛,范原作为副手在一旁帮着将病人放在床上。
“你先别动,把手伸出来,我给你诊脉。”
赵德芳面色有些不喜,说实话,他是不赞同谈太医这种举动,他知道这里的人有多想活着,自然就有多疯狂。
可是他是上司,他想做什么,自己又怎能置喙半分。
所幸,他想玩什么便玩什么吧!
好不容易才将那粮食的事给搪塞过去,他才不会在这种时候还让他找着任何把柄。
而且,这身边多了范原,今夜更是处处与他作对。
赵德芳将手中的烛火按了按,烛柄的尖段就握在自己手上,只要自己反手,便能将这尖锐的部位刺进这人的背脊。
谈太医对范原道:“范大夫,你身上有没有随身带银针?”
范原点头,“有。”站直身子,手伸往袖内似要翻出。
赵德芳眸色黯了黯,墙角映出的倒影再一晃动,由浅及深,由高及低,他将手上的动作收回。
谈太医于男人身上施针过后,但见男人全身犹如从热汤中捞出来,冷汗淋漓。
“有没有好多一些?”
男人点头,“谢谢大夫救命之恩。”
谈太医摇摇头,朝着范原苦涩地笑了笑。
他知道这救命之恩完全担不上,这施针也只能暂时减缓一点疼痛,而更多的原因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