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山观内,自从蔺峥得了那下一联,心情莫名地愉悦起来,时不时地就同身旁的人说着这联对得如何如何地工整。
杜浩倒是因为着他的好心情自动地与他谈起了一些事,不过那是关于那孩子在戏园子里揭穿那拐卖孩子的妇人的骗局,倒是惹得蔺峥多次俯掌。
蔺峥扭过头来看他,“那孩子挺聪明的,是谁家的小孩啊?”
杜浩诧异于他肯主动同自己说话么而不再是他说他听,而是他问他答,心底如同翻滚搅动般,久久说不出话,呆了半晌才发觉嘴唇干涩得厉害,垂着头道:“学生其实也不知道他是谁,若不是今日上山偶遇,怕是还碰他不着呢!”
以前的问题需要慢慢解决,现在因为这个孩子老师才肯踏出同他说话的第一步这也算是不错的。
蔺峥倒也没注意到他的怪异,而是怔惑了半晌,这孩子估计是普通家庭的小孩,若是高门大户,怎会可能小小年纪就敢独自策马出入而身旁有没有奴仆随从。那是山里猎户人家的,不过也太猛了。
一元真人满腹牢骚,手指互相挠着,小声道:“这孩子戾气挺重的....”可想到他们正对那孩子满心地欣赏,又不敢胡言乱语。
他幼承祖师爷教诲,十六岁就将道学一门于心底揣摩透彻,但最擅长的便是那观相一术,因为也只有这活来钱快,他只需一眼便看出了孩子虽然是裹着男孩衣裳,但应该是女孩无疑。
可若是女孩,那面相贵验非常,可再细细一揣摩,竟然猜不透她将来的命格。这就怪异了。
而蔺峥和杜浩听到了他这嘀咕,想来是还在为刚才那小孩的恶作剧而生气。
蔺峥想着那孩子对他的捉弄,心情莫名地愉悦起来,对一元真人道:“道长也别生气了,不就是个小孩子太贪玩而已。要过新年了,要不我给你写个对联,权当那孩子刚才对你那番无礼之举的赔礼。”
一元真人懵了,这孩子哪来那么大的脸,竟然能让蔺老太爷亲自给他下赔礼。难道那孩子还是什么大人物不曾?
暗戳戳地将这事给记在了心底,随后面露谄媚之色地对着蔺峥笑脸相迎,“这会不会太麻烦您了?”
“是挺麻烦的,毕竟这里没有笔墨。”
一元真人一听就急了,这臭嘴怎么说话的,连忙道:“有有有,笔墨小事尔。”随即便从袖子里掏出了毛笔,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所以他一早就把该准备好的都准备好了。并指着寒山观的雪白雪白的墙面,“写着,写墙上。”这样才霸气。
受惊的蔺峥,“......”故作淡然地接过了毛笔。
原本他是想着让他去拿个毛笔至少也有小半个时辰,却没成想他伸手就来,这是早有预谋啊!
杜浩掩着唇,轻声地笑了笑。
蔺峥挑了挑眉,对一元真人道:“我已经是江郎才尽才思枯竭,道长你也别指望我真能想出什么好东西出来。”
他是知道这今日不答应,接下来的几天恐怕都得听他聒噪不已,倒不如就应了他所求,随便写写算了。
一元真人忙活了一整日不就是为了让他给寒山观提一副字什么的嘛,如今自然是他说什么便是什么,就算画一朵鲜花插在牛粪上,恐怕都另有深意。
一元真人道:“您就随便写写,就算只一个字也是好的。”
蔺峥的字千金难求,自成一派,如今他肯答应给寒山观题字就是睡觉一元真人都觉得自己会被笑醒。
蔺峥看着墙壁两边的梅树思忖了许久,最后提着狼毫泼墨书画,第一个字,便如他的人那般,风骨铮铮,恰似那腊月迎霜的寒梅,傲立枝头。
一元真人俯掌,“好。”
杜浩师从蔺峥,即便与他学了好几年,也学着模仿他的字迹,但总也是缺少了他三层的功力,四成风骨。此刻看了才知道差距还是那般地大。
蔺峥这边已经开始写第二个字,明明两字相同,但这又是不一样的感觉,如兵戈相击,刀剑伐虏,金鼓抨击,旌旗摇曳。
一元真人哑然,“好。”
杜浩木露惊喜,如今一看先生的字,便知道自己无论是怎样的仿造,终究是少了点什么,原来那便是只有经过生活的磨砺才能锻炼出来的。
第三个字时,一元真人却眉心皱了皱,轻轻地一下,若不细查,根本没人发现。
第四个字,一元真人几次欲言又止,但又不知道要怎么开口。
......
第七个字时,一共七个字,每个字还都一样,一元真人只能说自己是目瞪口呆了,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您这是把我家墙壁当白纸练字了吧?
说好的随便但您这也太随便了。
蔺峥却好像是故意不知道他的心情一样,摸着墙壁目露赞赏,道:“这墙壁挺滑的,写的真顺啊!”
一元真人一脸菜色,但也只能象征性地呵呵。
忽地一旁的杜浩也疑惑地开口,“老师,您这....”
一元真人心底闪过有戏,看来不是自己文化低的缘故。
正想舔着笑脸也问上那么一句,便听蔺府的护卫来禀,附耳在他身旁不知低声说什么,只见蔺峥舒展的眉心顿时皱起,脸色由喜便阴,气息也变得粗重。
“胡闹。”
杜浩眉心紧缩,“老师,是有事......”
“你烦不烦啊,走了。”蔺峥甩袖疾步而走,连毛笔都还紧紧地攥在手上就走了。
杜浩还愣在当场,怎地还好好的这又气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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