邻近年关,来寒山观拜谢神明告念这一年收获,祈祷来年有同样收成的人虽然不多,更可说是寥寥无几,若非寒山观一旁有一丛梅树林外,世人几乎忘了寒山观还存留世间,但观中道长却十分郑重地召集了观中道士集合于山门口,正欲迎接一队特殊的重要客人。
馆长一元真人先前已经接到了来信,说是蔺家老太爷,老夫人携家带口要来山上踏景赏梅,并且会在观中小住几天。
对于清净了好久的寒山观,忽然有了蔺家这么一大尊活佛来给他这寒山观打广告,这可开心坏了观主一元真人。
毕竟寒山观已经少有人来了,如今蔺家老太爷骤然来袭,如果能借此让他在观里提个字或写首诗,那就算这小道观再怎样的观小庙深,经过这次过后,也不怕没人来奉献香火钱了。
此刻,一元真人站在观门口,六七十岁的年纪,身染白衣,满头白发,手握拂尘,一脸的高深莫测,置身于磅礴大雾之中,恍若避世高人。
寒山观愈渐少人,也越来越破败。观内实际也只剩下一个观主,两个道士,其中一人还是前几天观主在外头捡回来的,才勉强撑起了寒山观并不是真没人的局面。
此时,观主对着那两名着白色道袍的道人耳提面命说道:“想来你们也听说了,观中如今有香客要来寒山观赏梅,并且还有入住观中,且来人来头不小,观中除了我们师徒三人外,也没有其他可以小道徒,如今什么事情都要靠我们自己亲手来。”
“所以我们必须得打起十二分精神,把他们招待好了,可千万不能让他们觉得我们有任何伺候不周的地方,这样才能让他们给咱元始天尊敬奉多添置香火钱。”
“也只有经此一役,才能将我们寒山观的名声打响,不能让祖师爷的家业都毁在我们这一辈师徒手中。”
说到此处,绕是满头银霜的老者此刻也面容凄楚,抬手擦泪,“不然,咱恐怕是过不了今年这个年啊!”
一哭诉简直失去了一开始那仙风道骨的风姿。
一个手中拿着扫帚的道士,站了出来,皱着眉头不解地说道:“师傅,咱好歹也是元始天尊座下弟子,怎能做这种取悦信众的作为?不该是他们该敬奉我们吗?怎么可以倒行逆施呢?”
一元真人嘶了一声,手中拂尘微颤。
另一白衣道士皱眉,呵斥了他,“长云师弟你静静地听师傅的话就好,乱说什么。”
虽然对着这人喊师弟,但明眼上都能瞧得见这师弟已经四十多旬的年岁,而这自诩师兄的人,唤作长无,则是十几岁的年纪,不由得给人一种辈分混乱的感觉。
先前说话的就是那个新来的师弟,是师傅前几日在路上捡到的,据说那时他人不幸被雷电劈中,身体发焦,甚神智涣散地倒在山道上,幸好是师傅外出刮野菜时发现并顺道捡回观中来的。
而好不容易救醒了,他却失忆了,除了他身上一身的道士装备可以看出他以前也是个游历四件的方道士之外,关于这人的身世来历全然无人可知。
一元真人深深一叹,对他这个傻徒弟,自己已经失去了泰半耐心,只好道:“长云啊,你现在每日都在做什么?”
长云放下扫帚,双手合掌,颔首道:“回师傅,弟子每日都在劈柴、倒水、扫地。”
“那你做这些事时又在想什么。”
长云一五一十地回道:“回师傅,弟子劈柴的时候想着劈完柴后要给水缸倒水,倒水后想着倒完水时要扫地,扫完地后见天黑了,回房继续诵读道德经。”
一元真人扬唇一笑,“那你可知为师在像你这个年纪,在被为师的师傅命令做这些事情的时候又在想些什么吗?”
长云想了想,不解地摇头。
一元真人感叹似地笑道:“为师当年,劈柴的时候便只想着劈柴,倒水的时候便想着倒水,扫地的时候便想着扫地。一心一意只做一件事,摒除杂念,从不想些什么。”
长云懵懵懂懂,脑子似乎也转不太过来。
一元真人继而道:“你道心尚欠,又兼之你失忆后就不懂世故人情,就不在这里批评你了,好好跟着你师兄学习为人处事,他做什么你就做什么,不要问,别多说,用心去看便是。”
又朝着另一道人,眉目一扬,甚有威严之姿,“长无,你要好好教导你师弟,可千万别让他在人发生出任何差错。”
长无颔首应是,“弟子谨遵师令。”
长云虽然不解,但也懂得师傅比天大,何况自己的命还是师傅给救回来的,自己前些日子躺在床上无法动弹,一日三餐也是眼前这个师兄一汤匙一汤匙给喂的。如今这两人就是自己的再生父母,而父母是不会害自己的孩子的,肯定是自己失忆后脑子还糊涂什么都不懂的缘故。
长云点头如捣蒜,“弟子谨遵师令,好好跟着师兄学习。”
一元真人与荣有焉地看着两个弟子,“好好好,你们师兄弟能如此同心,为师也便能安心地对外待客了。”
远处有马蹄,人语,马车车轮轱辘轱辘的声音从山下传来,五辆大马车在无数护卫的随行下稳稳驶了过来。
一元真人整了整衣冠拂尘,尖着嗓子喊道:“开山门。”
“开山门...”
“开山门...”
声音透出远山传来,又在四面密布的山峦内层层回荡。
阿弗在湖水边戏水玩,忽然听到这么一声振聋发聩的声响,激得汗毛都竖了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