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已晚,夜色开始陷入沉寂。
从祁州城出来后,半天的行程里,宁怀瑾和阿弗便一直坐着马车一路向北。
街道上人烟稀少,城外夜路难行,宁怀瑾在一个小镇上做了停留,下了马车后便背着阿弗到附近的一家客栈里落脚。
将昏睡过去的阿弗放在床上后,替她擦拭了脸颊、双手,确保她身体干净整洁。
抬手上前探了探鼻息,微弱得几乎感触不到。
宁怀瑾收回了手,心想一直都是这样,很正常的。
看着长睡不醒的人,心底止不住地叹气。
遇上她,他便沦落成一个怨妇般一次又一次地哀声阵阵。
他靠坐在床头边上,替她掖好被子,以免让她受凉。
屋子里生了炭火,熏得人暖哄哄的,他又向客栈老板多要了一床被子,这样她的身体就不会那么容易冷了。
屋子里安静地没有一丝生气,好似死水一般地沉寂。
安静的地方可以供他思考,此时他默然地想起了这个孩子的生病的原因。
既然她胎毒深种,起码自她的母亲始便遭人算计了去。
这些肮脏的事情在那些所谓的大家族之中时常发生,也不是什么不可言说的秘密。
而身上邪寒之症,难道她以前生活的那个地方很寒冷的缘故?
而且,手上留下的青紫瘀痕,那很有可能是长期被囚禁之下导致的。
这一串串的线索总结之下,他猜测阿弗她或许是某个大家族的孩子,从未出生便有人想着谋划性命,侥幸安全临世却又被囚禁于一个近乎于寒冬腊月的地方。
如果是这般,那脸上的鲸刑又是怎么一回事?
那个图案跟那些牢狱里的死囚犯,甚至同那些失去自由的奴隶也不太一样。
宁怀瑾第一次见到这种刑罚,一时之间也不知是什么回事。
似乎是想得有点深入了,他忽然觉得头有一丝头昏,靠着床头边上昏昏沉沉地随之睡下。
只不过,这一觉,似乎比他想象的更加容易入梦。
......
......
房间里充斥着一种香味,足以令人神智昏迷。
有黑影从窗台边翻飞而入,带起一丝风声,挥灭了暗沉的灯火,室内一下子便变得昏暗阴沉。
形如鬼魅般的身影直入床榻,将孩子一把抱走。
阿弗看着自己的身体被人偷走,心底翻山倒海般地忏悔着。
把自己丢给他,这真是一个致命错误。
她从墙根处踱步而出,走到宁怀瑾身旁道:“醒醒,大人我的尸身被人偷走了。”
宁怀瑾依旧一动不动地昏睡着。
阿弗本想着待自己咽气后再带着身体回去安葬,可不料却遭了这么一桩烦心事。
如果被带去解刨的话那该怎么办?
阿弗深深地叹了一口气,无可奈何地自己追了出去。
这年头,偷小孩的屡见不鲜,但偷尸体她还真是第一遭遇见。
一个个,都是疯子。
一点都不顾及她的感受。
......
......
暗夜里,男子抱着孩子,为了掩人耳目又将黑色的斗篷披在她身上,在僻静的街巷里迅速地前行着,最后隐入一间熟悉的农舍中。
阿弗睁开眼睛看着眼前熟悉的一切,昏黄的烛火明明灭灭,小屋子里的柴草气息扑鼻。
摸着身下熟悉的硬木板床,硬得咯背,微一翻身,便看见那夫妻在自己面前忙忙碌碌地收拾着包袱,似乎是打算离开此处的模样。
明黄的烛火渐明渐暗,阿弗望着那熟悉的面容,苦笑,原来连他们也是如此。
这个世界,从来没有什么单纯的好意,所有的一切,都只是带着目的的伪装。
男人拿着匕首装进腰间,朝身旁女人道:“外边似乎又下了雨,我们要抓紧时间走。”
雨水声顺着茅草屋顶滑落,滴滴答答地打在屋檐下的石子地面上。
村子里的男人穿着蓑衣斗笠在雨中奔走着,脚步声嘈杂有闹人。
女人雨一片嘈杂声中应了声好,将包袱打上了个结便朝床榻这边走。
阿弗闭合眼眸假装昏睡。
忽然门外传来一阵敲门声。
笃笃,笃笃....
笃笃,笃笃....
女人一惊,猛地扑到床边羽拿着身旁的黑布将孩子裹起来。
她低声地朝男人看去,嘴型无声地说道:“是谁?”
男人示意他她不必慌张,拔出腰间的匕首,一步一步地朝门走去。
寒芒微闪,锋利的匕刃带着凛凛冷意。
“有人吗?老李,老李?”敲门声阵阵,再次传来。
男人眼神微定,朝女人道:“是老覃。”
老覃是同村的乡邻,就住在他们一家隔壁。
男人开了门,询问:“老覃,这么晚了是有什么事吗?”
老覃的蓑衣还在雨中泡着水,斗大的雨水沾湿了他的两颊,他抹了一把脸,将雨水拭干,道:“外边那么吵你们难道都没听见?村口处那条河刚刚决堤了,咱田里的庄稼也快要被淹死了,村长组织大家去村口处帮忙,想本法将堤口填住。”
“本来还有几天就可以收割,没想到如今却摊上了这场大雨,如今雨势日渐加大,你们再不快一点,不仅连庄稼都没有,就连房子也要遭殃。”
男人皱紧了眉梢,对他的话却纹丝不动。
这个时候他还哪来的闲情逸致去顾及那些啊?
“你怎么还愣着不动啊?”
男人这时才反应过来,道:“老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