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闲前一刻在飞楼窗子口已经看得清清楚楚,如果说在今日之前只是怀疑师擎和柳牧,那么现在已经完全能肯定要杀自己的人就是这两人,或者说就是师擎,他当然不会再客气。现在脑海里能够想象到,柳牧的人到达永福街三水桥后,单在野和虎山汉等人一定能将这些人一网打尽,如此一来,离自己想知道的事也就不会太远,师擎的藏身处与手下有多大势力有多少人,又都集中在什么地方,这才是此一事的核心问题。
太苍书院的三名学子弹奏完三首曲子,一众评委已经给出评判结果,统计出来的胜筹成绩暂时被搁在一边。
朱有贵站起身,看向比试场地,笑道:“接下来是寒山书院的曲子……”
柳牧起身向着一众评委拱手一礼,又向着在场众人拱手一礼,他报出曲名,调整好心情坐下来。
琴声响起。
在场众人自觉的安静下来。
一曲弹完。
书楼前久久无人讲话,三十位评委回味半晌,不自主暗暗点头,在场其他人也大多神情陶醉,赞叹声随后爆发出来。
“柳牧不愧是师擎的弟子……”
“这琴技可比太苍书院三名学子高出太多……”
“曲音复回循进,他弹奏之时,却始终游刃有余,这功力着实非凡……”
在场几乎人人赞叹,无一人否定柳牧的琴技,他此刻不想陈闲这件事,在所难免有些忘乎所以。
寒山书院的一众学子又都不免流露出骄傲的神态,古夫子亦是神色得意,在他看来,三大书院绝没哪个学子能在这一项胜过柳牧,对于本次院首他又一次充满希望。站在他们书院这一边的,冷幽幽和花牡丹等一群姑娘,对柳牧的琴技本就崇拜至极,一个个喜笑颜开叽叽喳喳的夸赞。而对面湖光书院众学子气势倒有些萎靡,可能是没想到柳牧的琴技会好到这种程度,心下都有点没底,叶家三人却是神色如常,尤其是叶子由,他相信陈闲在琴之一道绝对更胜一筹。
听见这么多人夸赞,暖儿不太高兴嘟囔道:“一般般而已。”
白梨花完全认同:“对呀,哪有我家小姐弹得好。”
暖儿欣喜点头:“嗯,没珠玑姑娘厉害啦。”
她二人心中大抵是有些酸酸的,珠玑听见这些话,笑而不语。
便在众人称赞之时,比试场地忽然响起一串声音:“柳兄的曲子不过如此!柳兄的琴技亦不过如此!实则徒有虚名!”
……
……
连续三句,一句一顿,嗓音响亮,在场所有人听得一清二楚。
珠玑听见这三句话,心脏怦然一跳,两颊不由自主地泛起朵朵红润,美眸一眨不眨望着比试场地。
“珠玑姑娘的离骚,不过如此。”
“珠玑姑娘的琴技,亦不过如此。”
“实则……徒有虚名。”
这三句话珠玑记忆犹新,正是当日云老伯爷府的黄昏宴上,柳牧亲口说出来的三句话,这也是珠玑从第一天学琴开始,第一次听见否定自己琴技的声音。她当时曾为此羞窘,曾为此面红耳赤,记忆尤为深刻。而此时竟有人将这三句话照搬出来还给柳牧,她一颗心莫名受震,再仔细一看说出这三句话的人……陈闲。
“是他……”
“真好……”
珠玑笑起来,笑脸清丽动人,没再说任何话,只抿唇笑着看着,看着比试场地上的陈闲。
在场其他人也全看着比试场地上的陈闲,然而这些人的表情却与珠玑不同,或茫然或愤怒或惊愕或面面相觑。
柳牧阴沉着一张脸,咬牙盯着陈闲。
寒山书院众学子火冒三丈,古夫子隐有不悦,冷幽幽和花牡丹皱眉,她们姐妹冷笑议论。
“哼,某人大言不惭……竟说柳公子不过如此?”
“可不是,第一日一首诗第二日一首词,固然都写得极好,第三日书法也确实不错,但凭什么这样说人家?”
“虽才华出众,但未免太自负了。”
“依我看……这叫恃才自傲,以为自己了不起,目空一切!”
这几个姑娘的议论声传到在场众人耳中,寒山书院众学子自是觉得大快人心,他们这些普通学子可不会傻到当面说出这种话。在场其他那些不认同陈闲支持柳牧的人,也都多少觉得很是解气。但在场更多的人因为陈闲在院首之争前三日的表现,对于陈闲否定柳牧的这三句话,大多选择沉默不语,可能由于谣言已被人剖析出来,他们相信陈闲写出了离骚,那么琴技必然超群,似乎有资格否定他人。三十位评委心中或有其它想法,但这个时候都保持着沉默。
柳牧看向陈闲冷冷问道:“我十岁拜师学琴,至今十年有余,陈大驸马当真好大的口气,莫非……自以为更胜吾师?”
他不说自己,却把师擎这张大旗扯出来,话中之意琴技乃是师擎教的,你否定一个人,相当于否定师徒二人。
师擎是当世公认的大琴师,能与之相提并论的唯七弦先生一人。
在场众人全都看着陈闲,都在等待想看陈闲如何反驳这句话,大多数人认定陈闲绝对哑口无言。
“师擎?”
陈闲微笑看着柳牧,在开口这一瞬,他忽然敛去笑容,横眉怒目吼道:“师擎又算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