枫木林村。

四排整整齐齐的房子,沿村中斜交的小路而建。每户人家都有各自的院子,是用泥巴和石头堆砌出来的矮墙。

其中有一间,墙里墙外仅隔着一扇歪七扭八的木栅栏,院子里打着水井,有木头削出来的晾衣杆,还有石板搭出来洗衣台。

红玉闭着眼睛都能摸出那扇木栅栏上,哪块地方还翘着扎手的木刺头,哪块地方已经被摸得滑不溜秋。

栅栏被已经发绣的大铁链子锁着,外面正下着大雨,料想父母也都早早地睡了。

父母,在红玉的印象里不是什么聪慧的角色。

枫木林的村民,就是山沟沟里从未见过什么世面,老实巴交的土坷垃。而在所有村民里面,红玉的父母最是呆头呆脑的一对。

父亲有智力缺陷,明明离退役的年龄还早,城里的贵族突然不让他在部队里混饭了,说赶就把他赶回了山里。当了半辈子哨兵,他手无一技之长,再加上脑子的问题,据说当时村里没有一个姑娘看得上他,同样是被村里人嫌弃的母亲在一场交易之中,被娘家以不菲的价格卖给了父亲。

母亲在生下她之前,据说精神有些失常。儿时曾摔伤过脑子,醒来后突然就对佣兵和法术感了兴趣。在那个年代,村里还没有公会入驻,年幼的母亲经常纠缠偶尔来一次村里的佣兵,有一次甚至发了失心疯,直接往山里钻。

母亲因为经常发疯的关系,四肢常年捆着狗链子,包括她跟父亲走入礼堂的那天。

村里一直想不明白的是,这样一个傻子,和一个疯子,怎么就受了外面人的蛊惑,把村子分给他们的钱都拿出去,送红玉到大城市里读书?

当年分到那么多的钱,村里哪一户家里不是吃香喝辣,享受了许多年,偏只有红玉的父母在她求学的那段时间里,依旧过着清贫的日子。

他们也想不明白,这一对夫妻,是怎么能生出红玉这样聪明绝顶的孩子。

红玉的童年,在村里是唯一一个能跟男孩子到处野的女娃。上树掏鸟窝,下田捉蛤蟆,次次她都是第一,这都归功于每天母亲让她练习的枪法。

在小时候的红玉眼里,母亲一直是个很古怪的人。她非常非常讨厌父亲,她故意惹他,骂他,逼他生气之后就要挨一顿打,被铁链子锁起来。但她却又要对父亲百般讨好,求他把军营里训练的武技教授给红玉。

天知道为什么她要坚持认为,一个女孩子就必须要学会武技。

有几次红玉犯起懒来,就是不练枪,还反呛她:“你那么喜欢,为什么自己不去练?”这个问题便像是触了她的心口,独自黯然神伤地望着大山。

从小聪明的红玉心知,那大概又是母亲犯了疯癫。

很多事直到长大后回想起来,才能体会到父母是对自己最疼爱的那个人。

大学那会儿有一年回家,红玉提起自己受寝室同学影响,有一段时间都忘了晨练。结果时隔多月,红玉在学校收到了来自家乡的包裹。那里面是一套画的歪歪扭扭的图册,内容她一眼就看出来,是父亲教她的那几手基础枪法。

红玉对此非常震惊,第二年回家的时候提起这件事。母亲便说:“你爸太笨了!你提了一句,非以为你在学校忘记他的枪法,不知道怎么办好。他想了很久才想出这个办法,他又不会画,捏着笔磨了很久才磨出来的。劝了也不听,你说他是不是真傻?”

红玉常常会想起这件事情,大字不识的父亲抓着笔,往纸上画小人,又是心酸又是无奈。

当她踏进家门的院子,心里不自禁地泛起了种种回忆。

她扣响门扉。

大雨倾盆,冲刷着房顶和院子,哗哗作响。

无人应门。

她的心中突然涌现出不详的预感,冲破房门,房间里是寂静的一片!

屋里屋外,两个世界。

“爸,妈?”

站在门口,一眼可以望尽屋子的布局,农村房没有那么多隔断,大门进去宽敞的地方可以被称为客厅,也当作餐厅,正对面后门口的墙壁边上,一排的泥石平台就是灶台。

左右两边是卧室。

红玉推开右手边父母卧室的房门,里面除了一张大木床没有其他大件的家具,墙角两面墙壁上拉着一根绳子,上面挂着寥寥几件父母的衣物。

一切如她所熟悉的那样,只是没有人。

她又怀着最后的希望,匆忙闯进自己的房间。她的房间是那样拥挤,面积小,摆下一张单人小床后还挤着一排衣柜,这原本是红玉用工资买来送给父母的,但是母亲嫌弃这台衣柜的款式太过时尚,花纹又新潮,硬是让父亲搬到了红玉的房间。

两件东西占据了房间八成的面积,供人走动的过道只够她侧着身进出。

这样狭小的空间,怎么可能容得下他们两个人躲藏其中呢?

偏偏红玉仿佛失了智一般,非要打开衣柜门,一个一个确认过去。

答案显而易见,衣柜里当然不可能有人。

“爸,妈……你们在哪儿?”

红玉彻底慌了神。

路边遇到的那三个流浪人说过,村里失踪了四个人,有三个人的名字他已经想不起来。

这其中是否包括了她的父母?来之前她隐隐已有担忧。

没想到不幸的事情真的降临到了她的头上。

枫木林村没有村长,只有驻村公会的会长决定村里的大事。失踪的人一直没有找到,会长天野却对此毫无头绪。


状态提示:第五十四章 老家--第1页完,继续看下一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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