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光回转至十一年后的长安。
唐王府。
骤雨急降,天色昏沉。王府西厢院的莲池经受着暴风骤雨的侵袭,粉色的莲花瓣早已稀疏掉落一池,莲叶也不堪雨水重击,左摇右晃将混杂着莲蕊的雨珠滚入池中。池中的锦鲤早已躲在几层莲叶之下,静止着对抗愈演愈烈的暴雨。
唐小王爷贴身随从令二持着一把油纸伞穿过中庭快速从前院一路跑了过来,停在廊檐下收好纸伞长吁了一声。
好险好险,燕小姐和王爷吵起架来,真的好可怕!
前院乐阳厅内一片狼藉。茶桌前,本来规规整整的四把茶椅,此时翻了两把,一把东倒一把西歪。一只精美的三彩釉陶茶壶在桌上滚了一圈,浅黄色的茶水泼没了半张茶桌,缓缓抵达桌边后向着地面流去,几滴茶水正落在地上散落的碎茶杯瓣儿上,发出清脆的滴答声。
茶桌前一男一女对立站着,掐腰环手互看彼此不太顺眼。这二人不是别人,正是从白匚楼一直吵至唐王府的唐小王爷与八卦大王燕茹花。
长安书苑名笔燕茹花自打追着李掌柜问完吴尽夏所有身家故事之后,回家接连九天没歇着,才将笔稿整理出来。这日清早天边刚有抹亮光,头发杂乱眼眶乌黑的燕家大小姐便推开门赶着丫鬟带着稿子跑去书苑送审。
蒙被睡了个三天三夜,梦里净是吴尽夏挺拔的身姿和俊美的脸庞,醒来二八姑娘的脸一阵阵嫣红。丫鬟看着自家小姐极不正常,心里琢磨:难不成写个书还闹出病来了?燕茹花自知是对那吴楼主有了兴趣,心下想着今日无论如何也要去探一探,结交一下。
怀揣着激动和忐忑的燕家大小姐,一路紧赶慢赶才到了白匚楼。下了马车正是满心欢喜,不料刚进门厅就看到唐小王爷手戳吴尽夏脑门那一幕,顿时胸腔起火,大声呵斥了那个青梅竹马。
身形却是瞬间跑到跪在地上瑟瑟发抖的吴尽夏跟前护住,还顺手将小王爷尚在半空的手臂拍落,一厢动作干净漂亮极了。
可她扭过头来却看见正在用疑惑的眼神望向自己的吴楼主,这才缓过神来:呀!这醋意貌似太明显了!于是红着脸匆匆拉着小王爷出了白匚楼,二话没说直接上了马车直奔唐王府。
从白匚楼到唐王府有两刻钟的路程,马车内俩人已是剑拔弩张。
“你这个登徒子,为何那样待他,又为何摸他脸!别看他长的美,可他是男子,王爷还是矜持些好!”燕茹花扯着小王爷的衣袖,不满地说道。
唐琮方才未觉得有何不适,此时听燕茹花这番一说才觉得似乎做的过份了些,光天化日之下摸了一个男人的脸,真是中邪。还偏偏让这打小就不对路的燕家小孩看到,小王爷尴尬的很,又偏不能在小姑娘面前失了气势。
“他一个商贾以身试法,又不是我逼他的。况且,我不过捏了一个花钿试试样色好不好,好买回去送给皇嫂们,你别再乱说。”唐琮说完,一把甩开还在捏着袖子的燕小姐。
“那也不行,一个如此成功的男子被你这个笑面虎如此对待,以后还怎么在行市上站稳脚步,这叫别人怎么看啊...”燕小姐继续义愤填膺。
唐琮听完更是生气,“你若不大喊那一句,谁人知道我调戏,不,我触碰了一个男人的额头。你就不想我堂堂一个王爷被如何看待?”
燕小姐冷笑一声,扭头盯着面前小王爷无耻的脸咬牙道,“你被如何看待,你自己还不知么,面笑心狠的小!王!爷!”
唐琮不再说话,他手刃先王于朝堂,刀屠逆臣于草野后,世人对他的评价便没一句好话。本以为从小玩到大的同伴会懂些尊重,可为了一个陌生的男子竟说出这般伤人的话,简直让人心寒。
唐琮扭头看向窗外人来人往,黑着一张脸不再听燕茹花没完没了地絮叨。
燕茹花大概是继承了燕将军“锲而不舍,勇往直前”的精神,马车刚到了王府门口,她便利落地下了车进了门,先唐琮一步进了乐阳厅。唐琮吩咐随从令一二上茶,俩人便坐在茶桌前大眼瞪小眼。
小王爷看着青梅的脸依旧铁青,才琢磨出她为何生气至此。一脸坏笑道,“和哥哥说实话,是不是心仪那吴姓商贾了?”
真相被戳破。
燕茹花恼怒,本来吵架占着上风的气势瞬间被灭。心事被堂堂说了出来,脸皮如纸薄的少女自然不肯认同也不愿否认,只能顺手拿起茶具撒气。
哪知今日桌上放的是小少爷最钟爱的那套名家绝版货,一瞬间碎的碎破的破,惹得他气血腾的一下就上了头,猛地站起来作势要打对面人。
燕茹花意识到自己惹了大祸,唐琮虽是笑面虎,但对她从未有像今日这样恼怒过。于是三十六计走为上,拎着被茶水打湿的裙摆顶着风雨跑走了,独留怒气未消的唐小王爷捧着碎茶杯抓狂。
一夜,唐琮郁郁不欢,燕茹花辗转反侧,只有吴尽夏趴在冰席子上睡得舒坦。
转日辰时,吴尽夏睡饱后精神满满,待吃完一碗厨娘做的红豆羹,喝了杯龙井茶后,便坐在书案前发呆。
昨日那出闹剧之后,李掌柜将燕茹花为人与吴尽夏细细说了,知她一腔热心肠拦下小王爷,才帮自己躲过一劫,这恩情无论如何也是要报的。
于是持笔写了封邀约信,大概意思是:人约黄昏后,西市食汤面。
吴家家丁手脚利落,立刻三步并做二步,急急将信送到了燕府。燕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