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走敏应后,程曦带着锦心往回走,一路上想着前几日生的事。
因着陈清那一闹,程曦这几日成了内眷们闲聊时必要提一提的谈资。虽于程曦名声上并无大碍,但事态最后竟展到陈清被褫夺封号,着实让众人始料未及。
女人们起“礼见”一事,反倒不在意陈清如何肆意跋扈,更津津乐道的是程曦这位集三千宠爱的威远侯府掌上明珠。
程曦这几年的低调沉寂全部付诸流水,忽然就被推上了风口浪尖。陈清封号被夺后,一夜间满京华的女眷们都知道了程曦的大名。
这几日不断有熟悉或是不熟悉的各家府上姐给她下帖子,邀她参加花会、诗会、茶会……这实在不是件好事。
再加上提前冒出来的章泽……程曦觉得,自己继续留在京中已是弊大于利。
她跑去找程钦,毫不避讳地将自己对二叔程原培的担忧了一通,又提及了在督察院任职的程昭。
老爷子让她去看“项庄舞剑”的故事,程曦捧着书琢磨了许久,才忽然顿悟。
如今昭和帝要用程家,那些藏着心思的人便断不会在这时候行构陷的招数——这不但于他们毫无助力,更是等同将大好的结交机会送给对手。
老爷子避京远去,没了“沛公”,任谁舞得天花乱坠也是白搭。
而她自己又何尝不是一个沛公?
当初章泽从齐氏的儿子入手,一步步在齐氏地方下功夫,最后还是冲着她来的。自己不走,谁知道这一次章泽会找谁下手?
程曦脚下微顿,站在花园鹅卵石子路上,看着远处栀若水榭的池面上莲花灯随波起伏。
“齐妈妈怎样了?”她忽然开口。
锦心一怔,随即反应过来。
“听还躺着起不了身,青岫姐姐昨儿刚又请了医娘来府中,来来去去都是一样的药帖子,无非是补些气血,不出错儿罢了。”
程曦默然。
她转身去了内院粗使仆妇居住的通铺院子——齐氏的病一直不见好转,按规矩即便不送她出府,也不能再住在凭澜居的倒座院子里,这是要给主家沾上晦气的。
这个时辰,人都在内院忙活,通铺院子里静悄悄的。
程曦到时,见有个粗壮的妇人坐在院子中庭的井旁,叉开腿敲打着一叠湿衣服。
那妇人听见动静抬起头,被眼前俏生生走进来的两个姑娘给照晃了眼,怔怔地愣着。
锦心走上前问道:
“齐妈妈在哪间屋子?”
那妇人瞧着程曦,又瞧瞧锦心,嘴唇翕翕却不敢话,伸手指了指东边一排最里头那间屋子。
程曦转身朝那间屋子走去。
锦心打起门上的蓝色碎花布帘子,一股药味扑面而来。
程曦微微皱眉,抬脚走进去。
十尺见方的屋子阴湿昏暗,只有一扇窗敞开一道缝,窗外露出斑驳脱落的泥墙和墙缝中一簇绿色野草。
程曦一眼就看到了躺在床上的齐氏。
面色蜡黄,眉毛淡疏,暗沉干燥的嘴唇上起着许多白色死皮,已经是五月的天气,却仍盖着冬日的棉被。
齐氏听见响声,缓缓睁开眼来,迎着门外的光线看了许久,才惊觉是程曦。
“……姐!”她巍颤颤支起身子,声音嘶哑颤。
这是……齐氏吗?
程曦有些恍惚。
记忆中那个白皙丰腴、威风神气的齐氏,忽然成了一个模糊的影子,怎么也无法与眼前的人重合上。
屋子里只有一张床和一个木箱子,木箱子上摆着水壶、碗筷等物件。
程曦缓缓走到床边,扑鼻的药味更浓了,混夹着一股霉味。
她在床边坐下,惊得齐氏忙躬起身,手四下摸索着想找块干净的布料:
“姐,可别脏了您衣裳……”脸色因吃力而有些涨红。
锦心忙上前轻轻扶着齐氏,笑着轻声安抚她道:
“齐妈妈您别作劲道了,姐总不能站着和您话儿罢?”
齐氏挨着锦心,满是惶惶,喏喏念道:“锦、锦心姑娘……”
程曦心中涌起千百种滋味。
“你这病,医娘怎么?”她淡淡问道。
齐氏闻言,神色大变,颤着声道:
“医娘快要好了,是、是不传染的……奴婢觉着明日、明日便能……”
程曦默然。
她看着眼前如惊弓之鸟一般的齐氏,想起青岫曾明里暗里表达的意思——齐氏并不曾做错什么,她只是不得程曦喜欢罢了。
齐氏她,这辈子当真不曾对不起自己。
“齐妈妈,”程曦开口打断仍在絮絮解释的齐氏,缓缓道,“我这几年待你不好,你受委屈了。”
齐氏一怔,立即惊惶摇头。
“姐得哪里话!您待奴婢很好,青岫姑娘了,那大厨房送来的药膳,门房的医婆,还有奴婢的衣裳……都是姐的恩典,奴婢谨记在心,万万不敢有不敬的念头……”
程曦抬手打断她,此生第一次对着齐氏缓下语调:
“崇明的庄子一直空着无人打理,我会同祖母,就由你们家去崇明庄子上替我看着。”她顿了顿,“明日我让人送你去宝同庄子上,好好请个大夫,将这病给治了。”
崇明的庄子是程原恩早年置下,记在程曦名下将来给她做陪嫁的——程曦这是许了齐氏荣养。
齐氏呆呆望着程曦片刻,忽然间泪如雨下。
锦心轻轻扶着齐氏躺下,程曦不再什么,站起身来打算离去。
齐氏突然轻声唤住走到门口的程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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