浓郁婆罗香盈盈漫来,曳地的金丝罗裙展出一片瑰丽花色,万淑妃仪态万千、悠然步入亭中。
淳明安坐如素。
程曦垂下眼,起身上前行礼:
“淑妃娘娘金安。”
万淑妃同章泽一样,长着一双狭长眼眸,眼尾微扬,红唇细薄。只是柔和的面颊让她瞧去不见尖刻,倒有千种风情。
“淳明公主。”她望着淳明轻笑,语调糜懒。
淳明看了她一眼,端坐着不咸不淡道:
“淑妃娘娘。”
万淑妃转过眼眸看向面前犹自保持行礼之态的程曦。
缎流泻而下,低垂的脑袋让她看不见程曦的脸,只见一截欺霜赛雪的柔颈和一副小巧圆润的耳垂。
万淑妃笑着柔声道:
“免礼罢,这是谁家的孩子,瞧着不错。”
程曦只觉背上恶寒。
章泽要纳万舜卿时,万淑妃便这样拉着她的手笑着道:舜卿那孩子,我瞧着不错。
父亲下大狱后,万淑妃也是用这种轻柔的语调与她说:我让人带话与你父亲,求他一人担下,这样才能保住你与泽儿。
程曦直起身,垂着眼中规中矩道:
“回禀淑妃娘娘,臣女程曦,家父程原恩,祖父程钦,祖父受皇上厚恩赐爵威远侯。”
万淑妃眼中神色莫名,笑道:
“原来是威远侯府的……抬起脸来本宫看看。”
程曦微微仰起脸,仍是垂着眼。
万淑妃一双狭眸在她脸上流连一阵,忽然向她伸出手笑道:
“来,扶本宫过去坐。”
她在抬举程曦。
淳明的脸色便很不好看——她都还没同程曦像小姊妹一样说话聊天呢,万淑妃过来横插一脚算个什么事?
程曦微微咬唇,走上前虚扶着万淑妃手腕,与她一道回到桌案旁。
万淑妃瞥了眼桌上零零散散撒着的物件,从容坐下,并示意程曦也坐:
“公主这是摆得乞巧物罢?大白日的,您便同程曦开始乞巧了?”
淳明皱眉,不由朝程曦横了一眼——白天不能乞巧吗?程曦方才怎么不说!
她冷着脸:
“听说民间的女孩喜爱与小姊妹这样玩闹,本宫瞧瞧有什么趣味儿,便让程曦摆来试试罢了。”
言下之意是她们女孩子玩闹,要她这老女人来凑什么热闹?
万淑妃就像没听出来似的,笑着道:
“本宫年少时也爱与姊妹对月乞巧拜仙,大家亲亲热热在一处说贴心话,当真有趣……不过如公主这样专程让人摆出来看的,倒是第一次见。”
这是颇有帮程曦出头的意思。
程曦暗自撇嘴,万妃这套拢人心兼之挑拨的本事当真炉火纯青。
果然就见淳明直直朝万淑妃望去,后者浅笑盈盈回视她。
两人都是眼眸狭长,此刻四目相接,程曦很怀疑她们俩能不能互相看清对方眼中的神色?
说起来,淳明公主的眼睛同苏皇后一样。
而容潜的眼睛就和她们一点都不像,眼眸漆黑、眼窝深邃,笑起来就如黑曜流光般好看,也不知像得谁……
程曦的思绪不由便跑去了天边。
也不知秦肖有没有找到容潜?
容潜看到自己的信会有什么反应?他会回信吗?
程曦不由变得忽喜忽忧,压根没去听淳明与万淑妃在说什么。
“……程曦,你说!”
淳明忽然喝令道。
程曦一怔,回过神见淳明冷着脸盯着自己,而万淑妃也笑盈盈看着自己不说话。
她不由一头汗。
身后锦心一看就知程曦方才走神了,有心想提醒一声,却清楚这种场合轮不到她一个丫鬟插嘴,不由心中大急。
程曦脑中瞬间闪过众多念头。
万淑妃今日示好相帮意味明显,用的是她一贯的挑拨与混淆暧昧手段。
先前赏花宴上程时让章泽一直拉着作陪,落在陈家那几户眼中已然有些暧昧。自己今日若再因着万淑妃开罪淳明,传出话去岂不又称了他们母子的算盘?
苏皇后曾经做的一切虽让她憎恨,但与万家母子害了全家的泼天大仇比起来,便也不算什么了。
只是淳明如当真对程时有想法,自己这般站去她那边,会不会让淳明误会……算了,这让程时去烦罢。
程曦立时便道:
“公主说的是。”
淳明面上露出满意之色。
万淑妃的笑容稍淡,看了程曦一眼,道:
“……倒是本宫误会了。”说着转而向淳明笑道,“公主既与程小姐交好,怎得皇上处罚程佥事之时也不为他澄清一番呢?皇上可都是为了公主的颜面,这才罚了程佥事一番。”
淳明没想到万淑妃竟在这里等着她,不由一时语塞,她怕程曦将这番话传去程时那里,梗着脖子硬道:
“正是本宫帮着求了情,父皇才对程四网开一面!”
程曦一惊,意识到淳明着了万淑妃的道——这话若传到昭和帝耳中,不说淳明大不敬之罪,便是程家也脱不了一个揣弄君心的嫌疑!
她就算不为帮淳明,也得把自己家摘出去,忙道:
“家父常道矩不正,不可为方;规不正,不可为圆,三纲其君臣义,为人臣者止于敬。四哥虽本衷乃善,却行止偏矩,家父每每感恩皇上宽德仁厚,为正肃纲纪lún_lǐ责罚,又为感念常情臣谊宽免,常叹圣仁昭昭。”
锦心不由面露笑意——她家小姐拍起马屁来,也是全然不怕肉麻的。
此番特意点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