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刻,林的内心毫无波动,甚至想再度抽飞它。
她不记得以前有没有收到过告白,可这么猎奇的告白肯定是第一次。
什么叫做“可怖的姿态”?虽然知道是称赞,但是完全高兴不起来好么?
什么叫做分享一切?是指所有的泥塘么?她能表示嫌弃么?
什么叫做一起花完剩下的生命?这是共度余生的意思?
面对乌拉拉几乎一眨不眨大概是十万分真诚的眼神,林岿然不动。
“噗叽大人?您感觉还好吗?是不是有哪里不太舒服?”
捧着噗叽大人的小触须,面对噗叽大人长久的沉默,乌拉拉似乎有些不确定起来。
——难道噗叽大人是不肯接受他?
可是以前他的乌拉拉告诉过他,当碰到心动的对象时,只要和对方“坦诚相见”就可以了。
先前噗叽大人奋不顾身直接冲入敌阵,摧毁了对方强大的法术,那战斗的英姿让他激动得浑身颤抖,连沉寂已久的心房也狠狠地震动了一下,差不多要跳出喉咙。
这应该就是所谓的“心动的感觉”吧?
而他的嘎啦也告诉他,没有人能抵挡他真正的容貌——为了战斗的公平,也为了他自身的安全,他必须要把自己可怕的美貌藏起来,裹好恐怖而又健美的身躯,以防对方一见到他就想要和他坦诚。
所以他一直非常辛苦地掩藏着自己,直到刚才——他除下了身上所有的伪装,和噗叽大人坦诚相见了,为什么噗叽大人毫无反应呢?
难道……
“噗叽大人您是在害羞……”吗。
“啪。”
鱼人朝另一个方向飞去,“扑”地落入边上的湖里。
“对不起,手抖了一下。
林毫无诚意地道歉。然而鱼人首领似乎根本没能体会到噗叽大人的心情,在水潭里哗啦一个翻滚,又重新朝她飞快地游了过来。
“停!”
眼看鱼人高举着双手又要冲上来,林赶紧竖起浑身的触须,表示抗拒——经过多次试验,她已经能把自己的触须竖得和海胆一样坚硬。
“噗……”乌拉拉在这满身的尖刺面前终于止住了脚步。
“说实话吧,”林举起一根尖刺对准乌拉拉的脑门,“刚才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你这是怎么回事?”
“您是让我心……”
尖刺往前伸了伸。
乌拉拉咽下一口口水,决定回答另一个问题:“刚才您烧着了。”
“……”原来那个梦是真的。
林知道自己在体力不足/生命值过低的情况下会引发“点燃”状态,却没想到这次没有使用咒语的“吞噬”居然消耗这么大——这么一说,肚子里还是鼓鼓囊囊的,好像不是很舒服的样子,大概是不消化的缘故……
“然后那个坏家伙就想把您抢走!” 乌拉拉的眼珠转得飞快,“所以我们就和坏人对抗!救回了噗叽大人!”
“哦?”林十分怀疑。她现在多少摸出了一点规律:虽然这个鱼人的眼神表情里看不出什么,但每当它眼珠子转得飞快的时候,基本不是在坑人,就是在打什么坏主意。
“你打得过那家伙?”她很快地找到了话中的漏洞。
武力值上的差距十分明显,尤其是对方还有一个正在发疯的法师——虽然她打断了关键的吟唱,会导致法师遭受法术反制,即一段时间之内不能使用法术,但边上还有一个能帮助迅速回复状态的神官?
“是的,噗叽大人,”乌拉拉这次眼珠倒是不转了,反是颇为自豪地拍了怕胸口,“乌拉木拉族的勇士都是好样的,而且乌拉拉有很多很多的勇士。”
“哦?是吗?”
“是哒,您看,他们来了。”
顺着乌拉拉所指的方向,林看到有鱼人陆陆续续从不远处的林间露头,朝着边上的水潭走来。他们中的大多数并不是只身前来,而是背上背着一个,或者俩人抬着一个——而当他们走得更近一些的时候,林才看清,他们所抬着的、背着的都是他们的同伴——已经死去的、再也不会乌拉乱叫的同伴。而尚在活动的鱼人身上、腿上都有明显灼伤的痕迹,缺胳膊少腿的亦不在少数。
“看,这些都是我们归来的勇士!”乌拉拉十分自豪。
林沉默了。
鱼人们把武器在同伴们的胸口摆放好,摘下岸边的水草,将失去生命的同伴与他们的武器紧紧缠绕在一起,然后重新背起他们,一个接一个地钻入湖中,送去湖底安眠。
直到此刻,林才注意到乌拉拉选择的地方并不是他们以前去过的任何一处——自从来到灰血森林,她所见到的水潭大多浑浊不堪,基本是更接近于泥沼的存在。可这里却完全不同:
湖泊自一颗巨大的榕树底端延伸而出,整个镶嵌在茂密虬结的根系中,如同遗落在密林间手镜;湖水清澈,散发着一层莹蓝的光,远远看去,就像是魔法化成了雾气,薄薄地漂浮在湖面上,看着格外洁净而又神秘。
“这是我们的圣地。”
乌拉拉仿佛也沉默了许久,又仿佛一直在分神注意林的反应。
“……我很抱歉。如果不是……”她说了一半便停住了,因为不知道如何继续。
在失去的记忆中,她应该是个很少道歉的人。林想,所以才会在这样的时刻感到词穷。
她想说什么呢?
如果能早就升级,多出一枚符文的话……
如果能更早和乌拉拉沟通具体的方案的话……
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