兴许是因为陶珩衍方才的问题,房间里弥漫着诡异的寂静。
令仪收起几乎快要僵在脸上的笑容,干咳了两声,小声道:“陶公子,可否把桌上的那杯水递给我?”一连几天滴水未进,她只觉喉咙干涩无比,下一刻就要冒烟。
陶珩衍回过神来,歉意道:“是我疏忽了。”
“不打紧。诶?燕婉姑娘呢?”令仪这才注意到房间里似乎只有她与陶珩衍两人。
“方才有人寻她,应该是出去了。”提到燕婉,陶珩衍暂时放下了方才心中的疑惑,对令仪道:“你之前交待的都已照做,燕姑娘近日正在安置父母的后事。”
“麻烦你了,这些事本该由我来做。”奈何她一躺就是两天。她叹了一口气,轻轻抿了杯中茶水,品味了许久才咽下去。
令仪小心翼翼的动作被陶珩衍尽收眼底,他不禁失笑道:“放心,没有下毒。”
“我……怕烫。”令仪心知这是个误会,也知道这是解开误会的最好时机,不管是眼前的还是之前的。于是她一口饮下温热适中的茶水,接着道:“之前酒馆里的事,还望陶公子不要介怀。”
“姑娘莫要介怀才好。”陶珩衍温声道,“当时见姑娘似乎有出手之意,挟持姑娘实乃情急之下的无礼之举,还望见谅。”陶珩衍一脸的歉意,将所有的过错尽数揽在自己身上。
“怎会,你救了我。”单是一个大汉就已差点要了她的命,更莫论酒馆里的七八个。
即便如此,令仪还是难掩心中的好奇:“街上与我交手的那个人,跟酒馆里的那几个人是一伙的吗?他们为何要对仙女姐姐和燕婉姑娘痛下杀手?”
陶珩衍的眼底闪过复杂的情绪,一瞬的踌躇后,他答道:“我不能确定,也不知道他为何会对燕姑娘一家人下手。”
考虑到燕婉的情绪,陶珩衍与谢怀风并没有询问前因后果。他顿了顿,接着道:“至于酒馆里的那几位,谁对谁痛下杀手还不一定。你可知那位‘仙女姐姐’是谁?”
床头的烛火在令仪满是茫然的脸上摇曳。
虽是意料之中的反应,陶珩衍还是打心底里生出了无奈:“连她是谁都不知道,就着急替她出头?”
“我当时没想那么多,只想着不能让仙女似的姐姐受伤。”令仪不好意思地拢了拢头发,为了避免这个话题继续下去,她连忙问道,“所以,她到底是谁?”
“徐青溪。许多人都叫她‘出尘仙子’,与她一起的那位男子,是她的丈夫陆方林。以他们二人的身手,若是使出全力,与那几人打个平手应当不是问题,你不如多担心担心自己。”陶珩衍索性一次解释清楚。
令仪若有所思的点着头,忽觉手中一松,她下意识便伸手去抓,毫不意外的牵动了左肩。伤口撕扯的痛感霎时传遍全身,她弯下腰,整个人几乎都要俯在被子上。
陶珩衍只是想把杯子放回原处,然而令仪正回忆到自己死里逃生的一幕,恍惚间将手里的杯子当作了剑,伸手的那一下差不多使出了全部的力量,才会将伤口扯的如此痛。
陶珩衍连杯子都来不及放,想扶令仪起来,又觉得男女授受不亲,一时间有些不知所措,紧张道:“我去叫大夫来。”说着就要出去。
令仪倒吸一口凉气,直起身子,叫住了陶珩衍:“没事,我一时没反应过来。对了,我的剑可还在公子那里?”嘴上说着没事,可她的声音与刚才相比显然更加微弱,本就没有血色的脸又苍白了几分。
陶珩衍面带忧色,不放心道:“在我这里,这就去拿来。”顺便叫大夫来。
他看出来了,这个小丫头逞强的本事要比打架的本事厉害得多。
令仪信了他的话,没有再阻拦。
一来她确实想拿回自己的剑,并非不放心陶珩衍,而是这把剑对她来说意义特殊,放在身边总归安心些。二来伤口处锥心的痛感还未消失,她头晕眼花,没有多余的心思再去揣摩陶珩衍话外之意。
可是陶珩衍依然没能踏出房门。
就在他准备出去的那一刻,窗外传来衣袂破空之声,紧接着就有两条人影一前一后从窗边掠过。
陶珩衍闪身至窗前,再打开窗户时,只剩伸至窗前的一节树枝孤零零随风摇晃。
“怎么了?”令仪的气息有些微弱。陶珩衍的动作不算小,即便令仪目所能视之处已开始模糊,她仍是注意到了陶珩衍反常的举动。
“应该与我们无关。”陶珩衍关了窗户向令仪走去。
令仪额上冒出的冷汗在烛火下异常明显,陶珩衍心下一惊,顾不得再征求令仪的意见,两步走至门口,对外头喊道:“请温大夫来,快一些。”
有人应了一声,之后便是急匆匆的脚步声。
陶珩衍本该亲自去的,只是刚才窗口掠过的人影实在让他放心不下。令仪的剑术还算马马虎虎,可是如今她不但没有剑在手,也没有使剑的力气,如果真有人趁机……
“躺下会舒服些。”陶珩衍轻轻托着令仪的脖颈,让她侧躺在床上。
令仪闭着眼睛,艰难开口道:“你这样大喊大叫,也不怕吵到别人。”
“没事。”陶珩衍不时向门口张望。
整间客栈都是陶、谢两家的人,这本不该暴露出来,只是方才情况紧急,陶珩衍无暇顾及这些。
温大夫很快就到了,紧随其后的还有谢怀风和一脸慌张的燕婉。
陶珩衍立刻将床边的位置让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