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不是陶珩衍生平最快的一剑,却绝对是最惊险的一剑。
平遥山庄陶家以剑术闻名于江湖,陶珩衍身为未来继承家业的少庄主,从小苦练剑术,将一招一式烂熟于心。毕生所求乃是人剑合一四个字,但他苦练十几年,尚未做到。
即便是眼下如此惊险的情形,他也只使出了人剑合一的形。
但从结果上来说,这已经足够了。
大汉的刀砍到了圆脸姑娘的肩胛,陶珩衍的剑也同时刺中了大汉的手臂。
大汉的手腕不可控制的脱力,手中刀随之而滑落,片刻后发出沉闷的“咚隆”之声。
大汉眼中喷出的怒火几乎要将陶珩衍焚烧殆尽,只是他还来不及出手,就忽然瞪大了眼睛直直扑倒下去,露出背上一点血迹。
不,那不是血迹,而是两缕红缨。
让大汉一命呜呼的是两枚几乎扎入同一处的飞镖,飞镖的主人则是谢怀风。
陶珩衍冲一脸邀功模样的谢怀风投去赞赏的目光,然后蹲下身去,对面色发白的圆脸姑娘道:“姑娘,还能站起来吗?”
她瞄了一眼陶珩衍手里的剑,艰难的点了点头,搭上他的手。
多亏了陶珩衍及时的一剑,大刀才没有实实在在砍断她的肩胛骨,但也足以让她失血过多。无论如何,命是保住了。
即便身着暗色衣装,肩胛的伤口处的布料也已明显暗了几分。
陶珩衍显然注意到了这一细节,顾不上找寻抽出飞镖后就忽然消失在他视线里的谢怀风,对她道:“姑娘若是不介意,先随我回客栈去包扎伤口。”
因为伤口接连传来的痛感,她的额头上已经渗出丝丝冷汗,她咬紧了下唇,扯出一个变了样的微笑:“不介意,麻烦你了。还有,我叫令仪,不叫姑娘。”
接着她艰难地抬起没受伤的那只手,指着身侧某处道:“那边还有个姑娘,不知道她怎么样了。”
陶珩衍顺着令仪指的方向看去,果然看到了一个姑娘,以及扶着姑娘的谢怀风。
他低头道:“放心,她没事,我们先去客栈。还走的动吗?”
“小伤而已,走的动。”正说着,令仪便觉一阵眩晕,她极力稳住身形,跟随陶珩衍的步伐向前走去。
“多谢公子出手相救,还未请教公子姓名。之前的误会,请不要放在心上。我的剑劳烦你先拿着,可千万别丢了。还有那位姑娘,她的家人被人所杀,等会儿劳烦公子从我的钱袋里拿些钱给她,让她节哀,还有……”令仪一路喋喋不休,除开前头几句,之后都是些微不足道的小事,从头到尾没有给过陶珩衍插嘴的机会。
然而陶珩衍一直耐心听着,脸上丝毫不见厌烦之色。
她是为了保持清醒,将注意力转移到其他事情上,这样大约能稍稍减缓疼痛。
只是令仪的意识越来越模糊,耳边全是嗡嗡声,完全不知道自己说了些什么。
如果就此疼晕过去,不知又要给别人添多少麻烦。
好在客栈并不远,就在令仪快要支持不住时,陶珩衍的一声:“到了。”又将她的精神提了回来,然而就在下一刻,她眼前一黑,只听得耳边有女子发出的惊呼声,之后失去了知觉。
再醒来时眼前已有昏黄的烛火在摇曳,她想要抬手揉揉眼睛,只是微微使力便觉左肩传来锥心的痛感。
这下彻底清醒了。
令仪的目光扫过头顶的幔帐,缓缓向右侧移去,生怕再扯到伤口。
一张精致又难掩喜色的笑脸吸引住了她的目光,好似有些眼熟?
不等她将脑海中的碎片整理起来,那张笑脸的主人便惊喜道:“姑娘,你醒了。”
这个声音,也好似有些耳熟。
令仪张了张嘴,发出的声音可与蚊子一较高下:“我叫令仪,不叫姑娘。”
饶是如此,那姑娘还是听清楚了令仪的话。
她突然直直在令仪面前跪了下去。
借着床边的烛火,令仪看到了她微微泛红的眼眶,一时不知所措。
只听那姑娘带了哭腔道:“多谢令仪姑娘救命之恩,燕婉无以为报,只愿一生追随姑娘。”
令仪想起来了,是她在街上救下的女孩子。
只可惜她到的太晚,当时燕婉的父母都已被杀。
回忆完毕,令仪才回味过来燕婉方才话中之意,连忙推辞道:“不必不必,我连自己都保护不了,你要是追随我,说不定哪天就跟我一样,躺在这里动弹不得。再说了,我也不算你的救命恩人,若是没有那位公子,我们两个都活不成。说起来,那位公子呢?”
令仪不动声色地转移了话题。
她并不介意带个人回家去,相信姐姐和姥姥也不会介意。奈何她本就是从家里偷偷溜出来的,此番受了伤,必定要有所隐瞒,若是将燕婉带回家去,大约很难瞒得住。
“对对对,陶公子交待过的,我竟忘了。我这就去请他来。”燕婉提着裙子从地上站起来,迈着小步出去了。
令仪这才注意到燕婉身上的衣服,似乎与之前不是同一件,那么她究竟睡了多久?
陶珩衍很快就给了她答案:两天。
中途她有过醒转的迹象,不知为何又晕了过去,直到此刻才正儿八经的醒来。
令仪摸了摸自己依然圆润的脸,叹了一口气:“两天没吃饭,都饿瘦了。”
陶珩衍听出她的暗示,笑道:“已经让人去做了,稍等片刻。”
令仪一双圆圆的杏眼瞬时眯成了一条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