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色月光照着金黄麦田,萤火虫在池沼边一闪一闪,映在黑色水面上,似乎在与繁星辉映。
一道白色身影从黑色水面上倏忽滑过,寂静的仿佛一抹幽魂,就连萤火虫都没被惊动。
她走过盛夏时节的麦田,空气中洋溢着丰收的气息,不懂得修行者们的战争,只要还能活下去,凡人们便年复一年的过着自己的生活。
苍白纤细的手划过尖锐的麦芒,她始终仰着头,空灵的眸子瞬也不瞬的仰望天空,仿佛要数尽群星的数目,又仿佛在寻求一个解答。
哗!
一阵清爽的夏风涌过,麦浪起伏不定,海藻般的长发飘散在身后。
星星之火,遥在天际,没有答案。
于是望向远方的村庄。金色麦芒刺破指尖,落下一滴鲜血,化作一朵苍白火花落在麦田中,无声无息的蔓延开来,
转眼间,起伏的麦浪变成一片火海。
麦田并不燃烧,只是失去了颜色,变得一片苍白,再不存一丝生机,回归绝对的静默。
白火穿过池沼,星星点点的萤火虫也纷纷黯淡,坠落在黑水中,荡开点点涟漪。
大火燃起来了,像是一阵汹涌的夜风,蔓过一座座山川,越过一条条大河,穿过一座座村镇城池。
静静的小村庄中,睡熟的孩子不知在做什么美梦,抿了抿嘴巴,翻了一个身。苍白火焰轻轻触及他的额头。他便融入了这场大火。
古老的镇子里,行将就木的老人,忍受着病痛的折磨。还无法睡去,愈发渴望生命的延续。浑浊的眼中映出苍白的火,痛苦很快消失了,与生命一起变成了轻盈的火。
坚固的城池中,青楼楚馆正做竟夜欢歌,灯火辉煌,觥筹交错。丝竹管弦,醉骂浪笑。不知疲倦。
门外乞丐畏缩的望着进出的豪客,想要上前又不敢,想要退后又不舍,在光影之间闪躲。不知不觉,便耗尽了这一生。
苍白火焰涌入又涌出,灯火依旧辉煌,欢笑依旧在耳,却已曲终人散。
苍白麦田中,她转动腰肢,衣衫飞扬,脚步轻盈,手势变幻。掌控着这燎原之火,犹如一场纵情肆意的舞蹈,唯有群星相对。
男人女人。智者愚者,善良邪恶,贫贱富贵,绝望希望,痛苦欢乐……
如此种种,曾有云泥之别。但此刻尽在这舞蹈中平等。
然而众生并不平等,哪怕是在死亡面前。总有那不肯认命的修行者,想要超越于众生之上,占据了名山福地,布下大阵,稳固山门,苍白火焰也不能侵入。
她站在银色月光下,旋身、扬臂,铃声颤鸣,黑发飘扬,念珠飞散,消失在群山之外。
心念一转,剑光腾起,扭曲转折,没入虚空。
于是山门破,大阵亡,众生灭。
当东方熹微之时,方圆千里之地,再无任何一个生灵的存在,无论是最微小的虫蚁,还是最强大的修行者。
远方的村庄没有炊烟升起,不闻鸡鸣犬吠。更远处的城池变得空空落落,一切都维持着原本的模样,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
群星隐没,舞蹈停止,火焰倒卷而回。
白骨裂痕,寸寸弥合,抬起手腕,上面多了一颗念珠。
《朱颜白骨道》隐隐又突破的迹象,这是她开始修行《朱颜白骨道》以来,第一次实践其中的宗旨,也是第一重誓愿——无边众生誓愿杀!
仿佛解脱了无形枷锁,效果之好出乎意料。
大海不择细流,故能成其深。
正如凡人血肉魂魄虽不能与修行者相比,但数目却要多得多,杀戮起来也方便的多。而草木之中亦有精魄,每一点都微不足道,却能够化为星星之火,汇成燎原之势。
或许这才是真正的白骨之道。
湛蓝天空中,一艘黑色龙舰越过天际,“雍州牧”俯瞰着下方千里赤地,接到讯息时还不敢置信,此时却不得不信,咬牙道:“佛敌!”
身后诸位上卿都沉默了,不能相信这是一个修行者能做出的事情,这已不是屠戮,而是灭绝。
曾经的飞天蝗王也将青州闹的天翻地覆,吞噬了无数生灵。但那是经过了很长时间的准备,再滚雪球似的扩大虫群。哪怕是在虫群成规模之后,也不可能在一夜之间,将千里化为赤地。
飞天蝗王本尊不敢轻易现身,大修士们抬抬手就能杀死千万蝗虫,灾害无论如何严重,都很难威胁到他们,寻常修行者也都有自保之力。但在这时候,就连他们也感到了深深的威胁。
一个上卿大修士迟疑道:“陛下,听闻左国师率二十位僧王,埋伏偷袭都未能击杀这佛敌,我们……”
“我身为雍州牧,岂能置之不理。看,她就在那里,诸位道友准备出手吧!听闻她好像受了伤,这或许是个机会,唯一的机会。”
她遥望着飞来的黑舰,正欲移步,一株嫩绿的树芽生长出来,长成一棵榕树,树枝摇曳,树叶哗哗,大榕树王的悲苦的面容从树干上浮现:“停手吧!小安,我恳求你,你是在与天下为敌!”
他纵然有空前绝后的推演,也仍低估了她的可怕。这火焰简直是为灭绝而生,灭尽所有的生者与死者。她对这方世界的威胁,绝不在饿鬼道与魔域之下,甚至更直接更致命。
这便是《朱颜白骨道》的道路,三昧白骨火燃尽三千世界。过去只因李青山的存在,大大抵消了那位白骨菩萨的影响,使她从未如此这般运用过其中的力量。
“为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