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姐。”怜娘此刻已经泣不成声,显然这个消息,她要恨艰难才能消化下去。顾秀儿神色未动,抱环山上的凉风吹了过来,她心头有些微微的凉意。二人站在官道附近的一处石桥上,这桥下百余年前本是一条小河,如今干涸了,长满了杂草,砂石堆积,这小桥经历几百年风雨,却兀自不倒,乃是从松阳到林县,除了官道之外的必经之路。这桥地势偏高,站在桥上,便能瞧见不远处的一道山脊上,有两匹枣红色的狮子聪还有一匹白马。
山脊上,隐约站着两人。顾秀儿看不真切,只觉得那边的人,也在望着他们。不过从那二人的身形来看,很明显,有一人是秦统领。
“就是她?”将夜冷冷道。
秦凡没有吭声,二人都是嬴楚的得力部下,也都是冷漠孤傲的性子,平时在一起公干,说过的话统共不会超过十句。若非此次他流连青州之地太久,嬴楚也不会派将夜来。
“小小年纪,智多必妖。”将夜嘴角拉出一个嘲讽的笑意,“子穆,你何时也这般妇人之仁了?”
将夜骑上一匹枣红狮子聪,沿着山脊,往山下飞奔而去,山风将他的声音传了回来,“我大秦十员虎将,如今都沦落成大猫了?”
这声音说不出的无奈讽刺。
“你走吧。”顾秀儿淡淡说道,“走的越远越好。”想来眉娘在被这个妹妹伤透心的时候,也是这么想的。
怜娘两个眼睛肿的像桃子一般,顾秀儿的话,让她猛然想起自己与顾复生跪在姐姐面前时,姐姐忍下心底酸楚,硬是从腕子上褪下一只羊脂白玉镯子来给她,算是全了她的脸面。可是。她后来给姐姐下了避子茶……姐姐知道以后,邀她月下到凉亭一叙,“怜娘。爹娘去后,兄长下落未明。叶家只余你我二人,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
姐姐手下琴弦忽然崩断,“怜娘,你走吧,走得越远越好,我再不想看见你。”
怜娘的身影有些踉跄。顾秀儿看着她往那边山脊走去,秦凡在那边等着他。因为秦鸾的缘故,顾复生行刑前求秦凡给怜娘一个去处。
她一个妇道人家,名声已经没了。又有杀夫的嫌疑,身如浮萍。本地自然是待不下去的,秦凡应允下来,只是这顾周二人存下的产业,经由衙门司物房决议。该是交给秦凡保管的,他没要,硬是塞给了顾秀儿。那点翠金簪上头,还包了一张纸条,“大人为吾妹洗冤。区区薄礼不成敬意,秦子穆上。”
顾秀儿低下头,仔细打量手中的金簪。这金簪分量很足,便是她不识货,也能看出这是价值不菲的古物。这金簪造型古朴,却透着一丝韵味。造型流畅,上面镶嵌的几颗翡翠,水头很足,碧绿惹眼。簪头雕刻有一只栩栩如生的梅花,镂空雕刻,里头放着一些小小的玉珠,若是佩戴此簪,行走起来,会有玉珠作响,清脆好听。
“是个好东西。”顾秀儿细细琢磨着,她决定拿这东西去给欧阳掌柜看看。周顾二人藏在盛宝钱庄里的东西,自然是归潘家所有,那都是从潘家粮行账面上转移过去的,不过这根簪子,查遍顾复生这几年的花销,也没有来头,就好像凭空冒出一根簪子,还让周氏用上了。
顾秀儿今日安排,下晌去‘回春堂’。那便明日去东平县,寻欧阳掌柜,瞧瞧这簪子的来历,顺道给估估价。
她刚回家,前脚踏进院儿门,就见院子里立着个中年男人,面孔很生。不过这男子后头放着的一挂红色礼盒,让顾秀儿一下辨明了他的来意。
“这是‘广昌隆’的大掌柜,郝先生。”
郝掌柜这次来,是为他家老太爷谢谢顾大人的。若是让顾复生按着他的原计划,夺了广昌隆百年基业,他潘恭行真是无颜面对列祖列宗,不过独子潘有良之死,给这老人带来了巨大的打击,想来,没过多久,他也撑不住了。潘家这方没人,京城里的亲戚必然有许多子侄等着来接手他们的家业,潘有良一死,潘家彻底垮了。
郝掌柜进退得宜,丝毫不因为自己是粮行的大掌柜,有一丝丝怠慢无礼,真是会做人。寒暄之后,这些人留下礼品,倒也走了。
“姐姐,过几日,咱们到潘府拜访一下吧。”
顾玉儿不疑有他,“是该拜访一下,到底也是本地乡绅,摊上这么大的事儿。”
“听闻潘家到底是给朱掌柜家,贴补了几万两的损失。”
顾秀儿点点头,潘家家大业大,在朝中还有势力,根本不是一般乡绅,他们是要脸面,要名声的。这些作为,想来是潘老太爷那在京述职的两位哥哥所为。嘉则殿的官员,最是要清名,要脸面,这东西,甚于命。
九斤说着,便想着去拆看那些礼物。潘家出手阔绰,这些东西,都是装在红木箱笼里头,上头还盖了红色的绢布。潘家人一共抬了三挂礼物来,拢共六个箱笼,堆在顾家不大的院落里,比他们自行收拾出来的破烂儿还要多了。
“这些东西,捡些咱们用得着的,用不着的,便送人吧。”
顾玉儿有些舍不得,那大户人家出手,怎么会有用不着的?
九斤倒是不客气,潘家乃是粮行一霸,‘广昌隆’的名号,便是在最南部的江州,也是响当当的。“头两个箱笼里头,是一斗珍珠米,一斗碧玉米,一斗丝苗米,一斗增城小米。”
九斤乐了,“这倒真是实惠,这些可都是贡米。”
又拆看了两个箱笼,这里头放着的是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