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锅端了禁军十二卫与东宫六率,城防营一路府兵暂时接管皇城,内卫军两路府兵则将整座长安城戒严,以确保在残局收拾妥当之前,不叫今日之事泄露出去一丝风声。
是夜,甘泉宫内外戒备森严。
殿内灯火通明,气氛凝重不逊朝堂。
宇文衡半倚在坐榻上,脸色苍白,喘息沉重,完全不见白日里的精气神。
他的面对的是并肩而立的星河与杨玄风,左右两边依次还有花逞、李恒宇、邝子悟、于敏之、杨炎和浑身是伤的赵明锐。
文臣武将,六官府衙……齐了。
目光在这八人面上扫了数遍,他仍在犹豫不决。
宇文烈虽然被软禁在掖庭,但其党遍布天下,庞大的中路军更由其统领数十载,早已到了只知大冢宰,不知天子为何的程度。
今日的顺利,带着几分侥幸……全然因为星河筹谋周祥,多年来辛苦布局,又利用了宇文烈的自负,才将他请进了这一盘天时、地利、人和的“棋局”。
眼下的残局到底如何收拾?
实在大伤脑经!
星河能布这么大的局,自然能处理妥当。
但是天下皆知,宋氏的案子是宇文烈办的,双方积怨已深,若是此案由她去办,就算办成铁案,也难免落人口实,给将来留下不必要的祸端。
若不让她来办?
这些人里……又有谁能把此案办妥——确保宇文烈死的干脆,又不留下一丁点的话柄和错漏呢?
终于,宇文衡游走的目光停了下来。
他身子一正,提了口气道:“诸位爱卿,大周正逢多事之秋,外患犹存、内政不安……宇文烈一案,若要妥当处置,还要费不少功夫。朕必须将此重任托付给你等。”
他慢慢伸出手,指尖从星河、杨玄风、花逞面前一一划过,终于停在了李恒宇的身上。
“宋卿,乃父之罪,止于其身。血染朝堂,非朕所愿,你……节哀顺变。后事虽须料理,但政事亦不可耽误。朕有意将宇文烈谋逆一案交由你去办,务必尽快……有个定论。你意下如何?”
忽然被陛下点到,李恒宇微微惊诧,目光扫过周身几人,立刻领会到了其中深意。
陛下显然有所顾忌,迫切想要稳定朝局。
如此,就必须把案子办成铁案!
宋星河、杨玄风、花逞、杨炎,因为宋氏血仇的关系,都不能担此任;邝子悟出身宇文家家臣,更加不适合;赵明锐资历不足,司空府又涉政较浅,有心也无力去办此案;至于于敏之,他倒是跃跃欲试,但是于氏附庸宇文氏已久,两家关系盘根错节,尤其宇文烈不少亲信都出自于氏……今日他言之凿凿,明日说不准就会刨出什么厉害关系,逼着他的态度松动。
放眼朝堂,能办此案的竟然非自己莫属。
宇文衡既然点了自己,便代表他与自己的利益是一致的,需要更是一致的!
“佛谶是假……”
父亲临死前一句耳语,让他心有戚戚。
为了李氏一门,他绝对不会让宇文烈活下去,绝不能让他有一丝机会翻身,更要瓦解其党羽、打散他的势力,彻底消除他对朝堂和军中的影响!
李氏两房被诛,二房依附宇文烈方能保全。数年仰人鼻息,致使朝堂内外人尽皆知——李家是宇文烈的拥趸。
今日朝堂上,父亲已经殒身,自己若是承办此案,必然能让中路军六府将领放松警惕。
暂时稳住他们,就可以借大司马“四议”平稳地分散、瓦解掉他们的势力。
“臣领命!定然不负陛下期望!”李恒宇伏拜道。
“很好——咳咳——咳——”
宇文衡咳了几声,忽然对星河招了招手。
“宋作司,研墨、拟诏。”
星河有些诧异,匆匆看了眼他身侧的洪德。
洪德则以同样的神情回望着她。
太奇怪了……她虽然被唤‘作司’,却早不再是内廷女官。宇文衡的意思,难道要让她留在宫中?
星河抬眼去看杨玄风,只见他的眉宇之间凝着一抹不易察觉的忧色。
她皱了皱眉,低头回道:“臣——遵旨。”
立于御案前,她站定提笔,迅速拟了一道由李恒宇主理逆案的昭谕。
宇文衡并未细看,便着洪德落了玺印。
星河正想着要不要回位,宇文衡忽然又道:“宇文烈戴罪之身,即日起革去其天官大冢宰之职。靖国公花逞,多年来考绩优异、有口皆碑……命其暂代大冢宰一职,务必尽快清剿宇文烈在天官府的党羽,保证府衙运转正常!”
她有些迟疑,宇文衡即便不信花逞是真正的宋临川,也该知道花逞确信无疑,仍让他主持天官府事务,绝非只为求稳那么简单。
“宋作司——你有异议?”宇文衡‘催促’道。
星河精神一紧,匆匆在明黄的诏书上落笔,按照他的要求拟定旨意。
花逞领了旨,宇文衡并没有停下的意思。
他扬声继续道:“大司马于敏之,眼下‘四议’在即,万万出不得纰漏。你与大监洪德商议,选派公卿上官和内廷近侍,列天子仪仗前往犒赏,赐御酒、勉佳绩、洗风尘,尽快迎他们入城。”
“是——陛下!”于敏之不假思索地回道。
又要列仪仗去迎接……
想到当年亲迎之事,星河不免为难。
这种时候,她与内廷实在不宜再有瓜葛。
正当愣神之际,只听宇文衡道:“宋作司,打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