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意!
都是天意!
十几载寝食难安,暗卫们苦苦追查,好不容易结果了李达的性命。
那场杀戮,却这样被曝于满朝文武的眼前。
是时运不济,还是气数已尽?
李耀花白的长须颤抖着,目光从朝臣们的脸上一一扫过。
有人震惊、有人紧张、有人失落……还有人,似有若无像是在笑……
这些人都在看他的笑话!
看百年世家沦落至此的笑话!
李耀的目光停在星河身上,露出一丝惊恐的神色。
这个女子,太可怕了!
从“盗杀”,到“恶逆”,她步步紧逼……誓要逼他就范。若是他再不认罪,是不是还要被告一个“谋反”大罪?
“谋反”!
李耀心中一个咯噔。
潜伏于西北军中的南郭彧,许久没有传回消息了。其所布“五行夺天阵”虽然一直未成,却是李氏图谋上位,可论“谋反”之罪的铁证。
宋星河底气十足,杨玄风又回来的蹊跷。
难道南郭彧已经暴露?
大阵已经被他们找到了?!
阵法之事一旦被揭开,莫说“谋反”这条诛连九族的大罪,即便突厥贺逻施啜部、青莲宗、宫家、南秦赫夷部……这几方因为“五行之极”与李氏仇恨深种的势力,也不会轻易罢休。
今日,宋星河只要撕开一道口子,便能将李氏撕个粉碎!
她说“血债血偿”,摆明了要他给李达填命。
今日,自己若是不死,她必不会善罢甘休。
即便能侥幸脱罪,假佛牌一旦暴露,宇文烈也必饶不了李氏一族。
此事,不死不休!
……
“妖女——”
李耀夺过内侍手上的剪刀,猛然向星河扑了过去。
“父亲——不可!”
李恒宇反应不及,只扯住他的袍袖。
电光火石之间,杨玄风抛开皮卷,身形一闪,揽着星河避到了一旁。
“嘶啦——”
“呼啦——”
李耀的衣袖撕裂。
同时,利刃划过鹿皮卷,将它破成了两半。
“父亲!莫要冲动!”
李恒宇扑上去,急切地说道:“您认罪吧!人非圣贤,孰能无过。我们尽力弥补,还能求请陛下从轻发落!”
“不——!”
李耀声嘶力竭的一声怒吼。
下一瞬,在儿子的眼前,他毫不犹豫地将利刃刺进了自己的脖颈。
“呲——”
鲜血喷涌而出。
血雾腾起,李恒宇霎时满面血污。
他身上的白袍彻底被染红,转眼间便成了一个“血人”。
“不!父亲,事情还没有结果,您为什么要这样?为什么?!”
李恒宇托住摇摇欲坠的父亲,双手慌张地去捂那血流如注的伤口。
“宇儿……我不服!李达他凭什么……得到祖父的宠爱!他何德何能……将继承家主之位!”
李耀口中溢着血沫,全身不住地抽搐着。
“父亲,您别说了!别说了!”
李恒宇脸色煞白,慌神地四下求援。
此时此刻,父亲的至交好友们,一个个退避不前。
就连李氏的“靠山”宇文烈,也以异样的眼光,审视着血泊中他们父子俩,似乎有更深一层的怀疑。
“陛下——,此事定有误会!求您救救我父亲!李家一定给那孩子一个交代!给您和满朝文武一个交代!”李恒宇向殿上请求道。
宇文衡不为所动,只是冷眼看着他们。
李恒宇回过头,颤抖着道:“宋作司,求你放过我父亲吧!他年已及艾,一生为国……不容易!”
“李大人,秋棠村的老老少少,垂死时苦苦哀求……有人肯放过他们吗?”
星河的声音和目光一样,冰冷如霜。
她将淮生和宇文熙拉到身后,想要捂住他们的眼睛,手伸出一半却僵住了。
不论熙儿,还是淮生……将来要面对的,只会比这个场面更加可怕,比今日的情势更加复杂。
自己能保护他们一日,却不能保护他们一世。
早一日见到淋漓的鲜血,对他们来说……也许是好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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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周开国以来,李耀是第一个死在宣室殿的臣子,也是第一个死于众目睽睽之下的重臣。
他去的并不算痛苦……从自戕到咽气,只挣扎了不足一盏茶的时间。
这短短的时间,对李恒宇来说漫长犹如累月经年。直到父亲渐冷的遗体被掖庭戍卫抬走,他才骤然清醒过来。
被血浸透的衣裳,又湿又凉;面上、双手满是粘稠的血污……他慢慢抬起头来,终于记起自己的身份。
身为地官首辅,孝义可以让他悲恸,却不能让他怯懦。
父亲倒下了,李家必须有人撑着!
“陛下,臣……愿意代叔父抚养幼弟。”
李恒宇收敛心神,正襟伏拜道。
他如此一说,殿下惊声一片。
血腥气尚未散去,此间任谁都不会相信,李家会善待这个刚让李耀给他父母偿了命的孩子。
“陛下——”
杨玄风开口道:“臣与李达大人曾结为异性兄弟,淮生是臣的侄儿,自然应由臣与夫人来照顾。”
“你们?”
宇文衡眉眼一抬,扬声道:“孩子,你愿意随兄长回家、认祖归宗,还是随异姓叔父回府呢?”
“我……草民……”
淮生偷瞄了星河一眼。
星河稍点了下头,默默垂下目光。
淮生猛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