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吱-吱-咚——咚——”
左右四进扇门迅速关闭,将伸颈侧目观望着的商行、商号的掌事们纷纷隔绝在外。
竞争家主本是公开之事,忽然这样做只有一个理由——“辩数”中出现了足以影响大局的变故,甚至那“变故”可能会成为宫家的家丑。
……
眼见扇门关闭,内堂中或坐、或站的宫家亲族们,纷纷收回各异的目光,转向主持大选的二房老掌事。
宫沨一只手扶在案上,胸中阵阵气血翻涌,混乱的心绪迟迟未能平复。
听了星河的质疑,他才知道邺城号的现银,已全数变作田亩。
耗尽家财,投入一项产业,是行商的大忌。
孙儿要怎样糊涂,才会做那样的决定?
一直以来,他最欣慰的事情,便是一双孙儿、孙女各有主见,做事情却又有商有量。
邺城号的库房,一外一内两道大门,他让宫沼、宫湲各掌管一把钥匙。任何一笔生意若需使用大宗现银,则必须是二人共同的意愿。此举本意是让他们兄妹互相督促,避免一人头脑发热做出不智之举……
如今,他们却利用他的信任,合力做了这么一件大事。
而他竟要从长房人的口中得知。
简直是天大的笑话!
气恼归气恼,宫沨心中却更加清明。
正因为孙儿们做了不智之事,可能影响邺城号的生死存亡,二房对家主之位才更加势在必得!
他沉了口气,负起手道:“方才,大侄女儿说的没错,其他诸位的意思老夫也明白。宫衍提出,找到账目归属的漏洞,要计金陵号和邺城号各五万钱的漏洞,再给长安号加上二十万钱。这件事情上,各房之间颇有争议……按照家规,应由五房议定。若是多数人同意,长安号的最终数目便是一百五十二万钱;邺城号则变为一百四十七万钱;而金陵号则是一百零二万钱。”
他刻意加重了金陵号将变为一百零二万钱的事实,让宫涟心中猛地打鼓。
一百零二万……这个数字比西蜀号的一百零三万尚低一万钱,将让金陵号在五家分号中垫底。
“垫底”,不仅说明他掌管金陵号不力,更意味着接下来新家主掌家的三十年,金陵号每年都要比其他各分号多缴一成的岁银。
这对占据江淮繁华之地的金陵号来说,不仅让它颜面扫地,更让它刚刚恢复起来的经营雪上加霜。
不仅是他,任何人都不想垫底。
宫沨在心中盘算着,五房和宫轻羽早已和长房一个鼻孔出气,想拉拢也拉拢不来。索性借数目垫底这一条,让宫涟向自己这边倾斜。如此一来,再加上宫浔被他握在手中的私盐把柄。今日宫衍提出的一切,都不会影响二房掌家的大局。
这笔账,不止宫沨,在场的每个人都会算。
宫轻羽满脸期待地看着宫浔,心里掂量着他与其他各房、兄弟姐妹之间的亲疏关系,很快断定他一定会支持星河。
此时,星河面上很平静,心中却波澜骤起。
她没有宫轻羽那般乐观,对大表哥和二表哥都没有十足的把握。
尤其是……二表哥……
除非有比一成盈利更大的许诺,否则宫涟不可能甘当末尾。
一瞬间,她的眸中透出丝丝神采。
上前侧身行礼道:“诸位一时的主意,便会影响宫家未来的三十年。眼下气氛紧张,恐怕不利于大家凝神静思,做出最好的判断。小女冒昧……可否要求先用早膳,再点上一味香,调整好心境再做决断。近来,我得了一块极品沉水香,出自岭南百年蜜香木,形态宛若金龙之鳞……”
她的话还没说完,便被宫沨不耐烦地摆手打断。
“用什么早膳,点什么香?莫非你想借机拉拢谁?”
他冷哼了一声,继续道:“此事耽误不得。老夫既然主持大选,便有权决定何时议定!即时立刻,从长房到五房,一一说出你们的决定。是支持宫衍的说法,还是不支持?!”
宫沨的样子,仿佛赌场里催促人买定离手的博掩,急促的背后是不安。
说到底,他对宫涟的把握也不过六七成,此刻的紧张一点也不比星河少。
星河望着宫涟,眼神意味深重。
宫涟目光一闪,忽然开口道:“七妹……你订的七颗南珠,货还没到齐。”
如此没头没脑一句,星河却接道:“表哥记错了吧?我要的是二十四颗。”
“哦——哦哦——愚兄的确记错了!是二十四颗没错。”宫涟不好意思的低头应道。
星河笑了笑,低头抬眉道:“没关系的。纵使长安号不能掌家,那些东西也还是要的。”
两人之间的对话,听起来像是闲谈,尚不知却慢慢蹙起了眉头……
那边已经要各房表态,星河却迟迟不开始,宫沨有些按耐不住脾气,皱着眉头道:“生意的事,不要在此地谈!各房的意思,掌事们即刻表明!”
“失礼了,外叔公。”
星河欠了欠身,“我自己提议的,自然是认同的。”
宫沨缓了缓,鼻中“嗯”了一声,指着宫沼道:“你呢?”
宫沼赶忙躬身拱手,“自然是不同意的!”
“下一个。”宫沨指向宫浔。
宫浔的脸色有些不好看,他的目光在星河和宫沼之间来回转,一边是他心意所属能带宫家越走越好的七表妹,一边是手中握着他三处私盐作坊的弟弟。选一边,这趟他很可能走不出大齐;选另一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