贞观二十三年,注定是个让人铭记的日子,五月圣人薨,庙号太宗,谥号文皇帝。
对陈招喜姐弟来说,贞观二十三年,比其他人更多了忧伤。正月大伯陈大柱去世。七月接连受丧子打击的祖母杜氏去世。
杜氏年龄已大,自陈大柱出丧后,身体便愈加不好。自知时日无多。棺材是早就备好的,让潘氏拿寿辰陈招喜孝敬的彩帛做了一套寿衣。
七月本是轮到杜氏住二房,到得七月初,招喜来接杜氏时,老人并不走,只说怕是自己撑不住了。到了月中,连着几日水米不进,忽然身上大好,吃了两个荷包蛋并一碗粥。
潘氏见得多,知道怕是回光返照。杜氏自己也知大限将至,老人去世讲究要死在承嗣的长子家。自己换了寿衣,把大房一家子、陈春花两口子和招喜姐弟俩叫到身边。拿个毛巾包出来,打开是一副镯子并一对簪子。又让潘氏拿了存钱的坛子放到身边。
杜氏坐在炕上,脸颊红润,语气平静,“老婆子今年七十三了,两个儿子都死在了我前头,白发人送黑发人的日子苦哇。所幸子孙孝顺,对个半瞎的老婆子不嫌弃。我老了,这次闭眼怕是醒不过来了。手头上有些私房,有我的嫁妆和大家平日的孝敬。今日给大家分一分。”
“嫁妆里家具用了几十年,扔到灶下都嫌日头久不好烧,这就算了。只有一对银镯子并两只银簪子还能见人。生辰招喜孝敬的彩帛我做了寿衣,这银钱就多分些给二房,大家不要有意见。”
陈招喜流着泪,“祖母,彩帛孝敬您,您就用,我有银子,不用给我们。”
陈招财也在旁边说不要。
杜氏牵着陈招财的手,又摸摸招喜的头,“好孩子,知道你们孝顺。这几年累了招喜了。自己还是个孩子,却要再养一个孩子。不过,你也知道大房孩子多,负担重,你们父母去世大房没把你们接过来养活,你大伯大伯母也有苦衷。你们不要怨恨他们。”
陈招喜摇头,“大伯大伯母已经做的够好了。佃了我家的地,替我们交了税。还里帮我们舂了米送来。”
陈财财也说,“大伯米做了豆腐总要送我们两块。”
潘氏在陈招喜姐弟俩面前是有愧的,虽说日常总要照顾一下姐弟俩,但总归姐弟俩丧父失母时,没接家来照顾。听得姐弟俩这么说,又是愧又惭,不说一句话,只是流泪。
杜氏欣慰的摸摸招喜的头,又拍拍招财的手。
“我这除去一对簪子和镯子,再就是五贯钱。簪子和镯子古旧,小娘子怕是不喜欢。便给老大家的和春花一人一只簪子和镯子,待我没了,你们去银楼重新炸一下做个新样式,随便你们是自己戴还是留给闺女都是好的。”
“这五贯钱,老大家和春花各得一贯,招财上着家塾,家里又没大人,剩下的三贯就给招喜招财姐弟俩。”
“这么分,大家没意见吧?”
《唐律疏议》明确规定“即同居应分,不均平者,计所侵,坐赃论减三等”,在室女在法律上也有财产继承权,但出嫁女却无财产继承权。
听得这么分,陈春花说,“娘,镯子和簪子我拿着留个念想,钱我不要。”
陈春花的丈夫王来平也说,“娘子说的是,使这钱是打我的脸呢。我这个丈夫养娘子的钱还是有的,这个钱我们不能要。”
杜氏见二人这么说,也不坚持,“既春花不要这贯钱,这贯钱就大房二房各分一半。”
众人都没意见。这事就这么定下来了。
杜氏又牵了陈招喜的手,“我别的没挂牵,只恨自己身子不争气,不能给招喜定个好人家,还要让招喜跟着守孝,硬是再耽误一年。”
叫了潘氏、方氏、陈春花到跟前,“招喜的亲事,还得让你们当大伯母、姑姑、嫂嫂的,多费费心。招喜是个好姑娘,值得最好的小郎君。”
三人齐齐应了声。
说罢,似松了口气,“该分的都分了,该交待的都交待了。大家没意见就散了吧。别围这,我累了,躺下歇会。”说完让潘氏扶着自己躺下。
杜氏这一觉就没有再醒来。陈招喜姐弟俩也没了疼爱自己的祖母。
祖母出丧完后,陈招喜很是萎靡了段时间。姑姑嫁了人,又有了孙子外孙,来往更少。奶奶没了,大伯去世,大房只剩了大伯母、堂兄夫妻和堂侄儿堂侄女们,关系更是疏远了一层。
陈招喜每日早起,送走去上学的陈招财,喂过鸡鹅,和张货郎交割过当日蛋和蛋钱后,院子里虽满满的鸡飞鹅叫,却觉得空旷的可怕。恍惚里做好午食,叫杜氏吃饭,才想起祖母已经去世了,泪便落了下来。
只是离了谁,便是再难受,日子还是得过下去。
接连的丧事,让柳氏心里噎得难受。
赵明德和陈招喜两人相处融洽,看起来也像是有情的。原盘算着过了年找个机会给杜氏透个口风,两家人心里通个气,就要请媒人上门的。
结果还没等行动,陈大柱急症没了。亲大伯没了,百日内定不能谈婚事的,总要过个半年以上才像样。谁想五月里文皇帝没了,三月国孝不得婚嫁饮宴玩乐。正国孝期间,杜氏又没了。又一年的孝期续上了。
巧得让柳氏心里头,都有些怀疑是不是儿子和陈招喜没缘份,怎么想到要定亲,便有事接连发生。
可没奈何,赵明德满心满眼里都是陈招喜。何苦多说话引儿子难受,只好随他去。孝期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