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着馨儿飘然而去的倩影,水墨恒痴痴地遐想着。恰在这时,大公公冯保迎面而来。
“冯公公好!”
这个东厂提督兼司礼监首席秉笔太监,一个很有身份的人,难免有清高、孤傲的一面。
见水墨恒行礼,也不还礼,继续走他的路,看似也没将水墨恒放在眼里,一边走一边随意地问了一句:“皇上的病况如何?”
水墨恒虽然当前很火,可暂时也不敢与冯保并肩,毕竟人家在宫里混了四十多年,经历、地位摆那儿。
但话语的主动权,水墨恒觉得还是可以握在自己的手里,当即不卑不亢地回道:“不乐观。”
这三个字没什么,可紧接着的几个字令冯保全身一震:“公公就熬吧,张阁老在熬,很多人都在熬。”
水墨恒一针见血。
这个“熬”字,可算说到冯保心坎儿里去了。
冯保一直在熬,并且一熬便是许多年,熬走了四位司礼监掌印太监,熬得他白发苍苍啊。简直熬得太辛苦了,心里不知装着多少委屈和恨。
一个字,便将冯保的心拉了过来。
可作为一名久经官宦之道的老司机,冯保即便心中波澜壮阔,明知心思被人看穿,也不会轻易在一位年轻人面前表露出来,代之的是两道锐利的目光和一句冰冷的责问:“你可知这是在诅咒?”
“不,冯公公,我只是在陈述一个事实。”水墨恒摇头,否定得如此快速,又令冯保一震。
其实,这是冯保第二次与水墨恒面对面说话。
第一次是在乾清宫的东暖阁里,当时他正与高拱针锋相对,借助水墨恒狠狠地挤兑了高拱一把。
而这次,面对无畏无惧不卑不亢的水墨恒,冯保震惊过后只是不以为意地笑了笑:“事实?嘿嘿,你太年轻了。”
水墨恒不经意间引出话题:“正因为年轻,初生牛犊不怕虎,皇上才会交给我一个棘手的差事,追查御花园的命案。”
“查吧,万岁爷要查,一定得查,我也想看看谁那么大胆。”冯保拿腔拿调地道,“若需要帮忙,请知会一声。”
“多谢公公的好意。”水墨恒如实说道,“其实,皇上也不是非要惩办杀人的凶手,只想知道一个结果而已。”
“万岁爷是个仁慈的主儿,宫中无人不知。”
“小的还真有一事,想请冯公公传个话,李贵妃生病了?”
“是啊!不知怎的,娘娘咳嗽了好些日子。”说起李贵妃,冯保口吻和语气为之一变,既温和又关切。看来,他心中认定的正主不是皇上,而是李贵妃。
水墨恒大胆而主动地请缨:“能否让我去看看?”将馨儿送给我怎么也得去感谢一番呀!
“这个得先征询娘娘的旨意。”冯保慢悠悠地答道。
“谢了,等公公消息。”
冯保转身离去,突然间又驻足回首,盯着水墨恒,似有深意地笑问:“依你之见,我能否熬出头呢?”
水墨恒回之一笑,不置可否。
……
次日,得冯保之助,一名太监过来邀请水墨恒进慈宁宫,与贵妃娘娘花厅相见。
“时隔数月再见,她的目光不会还是一如既往地冷漠吧?”水墨恒路上怀有几分忐忑。
李贵妃笃信佛宗,每天早上起来,第一件事便是抄经诵佛,然后携小太子去慈庆宫给陈皇后请安。
这是她铁打不动的两件事,寒暑不断,风雨无阻。
今儿个,李贵妃刚抄了一遍《心经》,正坐在花厅休息,等候水墨恒的到来。
这会儿她穿着一件红稠滚边的长裙,外披一袭对襟,梳了一个别出心裁的高高的发髻,一支花蝴蝶斜插其上。
李贵妃本就漂亮,眉如新月,肤如凝脂,加上这身装束,更显得仪态万方,既端庄又妩媚,让人不可逼视。
“娘娘,水御医到。”近侍过来传话。
“请他进来。”
水墨恒还是有些紧张,当瞥了一眼如出水芙蓉的李贵妃后,一颗心更像是要蹦出来,好不容易才镇定。
李贵妃吩咐宫女搬来一个凳儿赐座。
搬凳的宫女不是馨儿。
水墨恒一向口舌如簧,前几次见李贵妃都如此,可不知为何,这次坐在她的面前不知从何说起。
我竟成了木讷之人?这次不仅没有先开口说话,而且也不像前几次那样敢肆无忌惮地盯着李贵妃看。
相反,李贵妃却盯着水墨恒,慢悠悠地开口说道:“本宫的病已经好了……”
“那你……”
“不觉得本宫有许多问题要问吗?”
两人的谈话,以这样一种方式开始,然后,然后一触即发,不可收拾。
……
而此时的蕲州会馆,莫颜和莫白两位姑娘也正进行着一场漫长的谈话。
谈话从两只风筝开始。
莫白望着风筝入神的样子:“姐姐,昨儿我打听到了,男孩子送女孩子鸳鸯、鸽子代表着什么。”
莫颜摇头笑道:“傻妹妹,就你想得多,想那么多干嘛?”
“可坡芽村已毁,现在连爹爹也离我们而去,我们跟着水大哥来到京城,还能做什么呢?”
这个问题,莫颜也考虑了许多遍。
接下来人生的路该怎么走?可想来想去,脑海中总摆脱不了水墨恒的影子,遂情不自禁地问道:“妹妹后悔来到京城?”
莫白不假思索:“不,不瞒姐说,我想一直待在水大哥的身边。”
莫颜的心不由得一颤。
“姐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