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六章人生
黑暗里,靠的那么近,仿佛能够听到身畔人的呼吸与心跳声,已经残破多有碎裂痕迹的窗扉门墙,从裂缝里隐约可以看到外头的敌人又在蠢蠢欲动。:
凌春泥轻轻抱着钟青竹那单薄却柔软的身子,沉默了一会后,忽然轻声道:“会不会有人来救我们呢?”
钟青竹面上没有什么喜怒哀色,也看不出有什么其他更多的表情,只淡淡地道:“应该不会有人来的。”
凌春泥吃了一惊,道:“为什么?”
钟青竹向屋外看了一眼,平静地道:“他们这半天下来动静这么大,如果有人会来那么早就该来了。到现在还没人过来查看究竟,多半便是这些猛兽盟的人事先在外头封了这条街道,再加上这里本就偏僻少有人来,所以才会如此。”
凌春泥心下一沉,贝齿轻咬红唇,但也没有再说什么,只是默然片刻后,轻轻叹息了一声。
钟青竹听到了那声叹息,微微转头看了她一眼,眼神中似乎带着几分奇怪而说不清的神色,道:“怎么,你怕死么?”
凌春泥轻轻地点了点头,道:“是啊,我很怕死的。”
钟青竹眼底深处掠过一丝轻蔑之色,脸色淡淡地转过头去,只是片刻之后,却听到耳边又传来凌春泥带了几分幽幽的话语声,道:“我好怕死了以后,就那样一个人孤零零的;我好怕死了以后,阴阳相隔,就真的再见不到他了;我舍不得他的,我真的舍不得他。”
钟青竹怔了一下,似乎完全没想到凌春泥居然会在这般情况下却是说出这样一番话来,不知为何她忽然觉得脸上有些温热,可是随即心里又是涌起一股怒意,心想这女子怎地如此不知廉耻?她此刻心情有些激荡,加上身陷绝境,平日的冷静涵养工夫便差了一些,脸上自然而然地便露出了几分。
凌春泥此刻与她近乎肌肤相接,自然是立刻就察觉到了钟青竹的异样,当她抬头看到钟青竹的眼神神态时,尤其是这些年来钟青竹日渐养出了一股清贵清冷的气质,让凌春泥心中有些自惭形愧,带了几分歉意,低声道:“我……我胡言乱语的,对不住。”
钟青竹冷哼了一声,扭头转向一旁,不去理会她。
过了一会,凌春泥的声音才又带了几分小心,低声问道:“钟姑娘,他们什么时候还会攻打过来吗?”
钟青竹淡淡地道:“不晓得,不过也只是迟早的事了。”
凌春泥道:“那……你现在伤的这么重,还能支撑多久啊?”
钟青竹深吸了一口气,眼神中掠过一丝淡淡的黯淡,但神色间却丝毫没有显露出来,平静地道:“前一次催持阵法,已经耗尽了所有灵力,所以下一次他们进来的时候,我是挡不住了。”
凌春泥身子一震,脸上掠过一丝惊骇之色,但看钟青竹脸色肃然平静,并无丝毫玩笑之意,怔了半晌之后,随即苦笑一声,轻轻点了点头,像是认命了一般。
钟青竹不知为何,虽然此刻凌春泥正好心地扶持着自己,但看着这个女子她心中总有几分愤怒不满之意,于是冷冷地带了几分讥讽,冷笑道:“是我学艺不精,护不住你,没法子让你活下去,真是对不住了。”
凌春泥微微垂首,似乎对钟青竹的话语并没有什么反应,过了一会才轻声道:“钟姑娘,你说你也是凌霄宗的弟子,那你认识沈石吗?”
钟青竹身子忽然僵硬了一下,过了片刻后,淡淡地道:“认识。”
凌春泥抬起头来,嘴角带了几分温暖的笑意,道:“是吗,那你觉得他这个人怎么样?”
钟青竹没有回答她的问话,只是静静地看着凌春泥,忽然反问道:“你跟沈石到底是什么关系?”
凌春泥顿了一下,像是有几分迟疑,但片刻后忽然抬起了头,挺直了脊背,微笑着说:“我是他的女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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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他的女人啊……
如此的直白而又干脆的一句回答,竟是在瞬间让钟青竹完全不知该如何接口,她怔怔地看着这个女人,看着她脸上在说起那个男人时温暖而倾慕的淡淡笑意,在那一刻,甚至这笑容都让她有些冰凉的身子都温暖了起来。
钟青竹一时茫然,只觉得心中空空荡荡。
耳边,传来了凌春泥的声音,道:“反正我看来是真的活不过今晚了,这辈子也许就这样了吧,不过总觉得有些……唔,我跟你说说我的事好吗,就当我们两个死前聊聊天。”
钟青竹皱了皱眉,心里有些不快,本来正想拒绝,凌春泥却已经自顾自地在一旁说了开去,第一句话便是:
“其实,我是一个孤儿……”
钟青竹阻止的话到了嘴边,忽然又咽了回去,连她自己也说不清为什么,但就是说不出口,于是就这样在黑暗中,静静地听着这个在今日之前还素不相识的女子,轻声细语地开始讲诉她至今为止短暂平凡却又历经风雨的人生。
这世上芸芸众生,千千万万,浮世多苦,谁都有与众不同的路。
于是在聆听别人的人生时,就仿佛打开了窥望另一条完全不同道路的窗口,渐渐的,钟青竹仿佛看到了这世上另一个女子艰难而多苦的历程,一点一滴,汇聚成河,光怪陆离,仿佛是这大千世界她所未曾见过的另一抹深深的黑暗灰色,隐蔽在那肮脏的繁华之下。
可是冰冷的黑灰中并不全是灰暗,它依然也有温暖的亮色,凌春泥口中说到干娘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