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天色逐渐转暗,街市上愈加热闹,各处都亮起了灯火,长长的一条集市人声鼎沸灯火辉煌,路边的商贩一家挨着一家,不仅有各色吃食,还有许多或精巧或朴拙的用具、玩器,胭脂水粉,钗环首饰,乃至竹弓竹马风筝空竹木雕陶器等等。
明炎岚羽两人给小夜买了点稀罕的零嘴尝尝,又给她买了串香喷喷的桅子花编的花环套在腕上,沾染出一身花香。
小夜一双眼睛只看得眼花缭乱,见了前面一个草编摊子,本是看着挂着编好的蝴蝶和蜻蜓栩栩如生便要去看,结果走到近前哎呀一声又忙不迭退开。
原来是那摊子上还摆着草编的五毒,摊主手里还编着个大蚂蚱。那五毒编得极为逼真,活的一般张牙舞爪的趴在那里,小夜便怎么也不肯近前,只拖着明炎的袖子快走几步,离那摊子远了才放慢了步子。
两人好笑不已,知道小夜怕那些虫类,虽是假的,也不敢近前,两人也不说破,只由着她到处看个不住。
又逛了一时,天色已是黑透,然而街市之上灯烛辉映亮如白昼,更兼各户人家都纷纷出来赶市走百病,反比方才更要热闹。
小夜在街角见了个捏面人的担子,兴高采烈想要去瞧,岚羽一把拉住她,笑嘻嘻的道:“那个不好,你瞧前面——”说着把她小脑瓜一扭,“那里那个画糖人的才好看。”
小夜扭头看看,果然前面不远处画糖人的摊子上一支支画好的糖人糖画粘着签子插在那里,那糖也不知是用何物着色,别家都是单一色调,这家摊子上的偏偏红橙黄绿五色齐全,五彩透明的糖色映着灯烛显得分外剔透好看,便舍了面人担子,只去看糖画摊子。
岚羽牵着她小手,偏头斜了一眼那街角捏面人的相貌平平的老者,轻哼了一声——他原本还当鬼市只是个称谓,想不到这鬼市竟还真有鬼来赶市……能这般混迹在活人当中的,想来也是经年的老鬼了,也不知所图为何。
他扫了一眼熙熙攘攘人群密集的街市……竟还不止一个,除去摊贩,还有零星混在行人之中来游市的……
见明炎冲他轻摇下头……哼,岚羽又哼了一声,罢了,怎么说都是中元节,人间因故未能入归墟的孤魂野鬼,也就是在这几日才自由些,可离了自己埋骨之所活动一番得些祭品享用……只要不碍着小夜什么事,倒也不必太过驱逐……
只是想归想,到底还是不放心,又兼街市上游人愈多,挨挨挤挤摩肩接踵,便干脆弯身把小夜一抱。
小夜逛了这好些时候,早有些走累了,岚羽抱了她,她便乖乖歇在他怀里,一手搂着岚羽脖子,一手还举着自己刚得的糖画,反觉比自己走的时候视野更高更开阔些,小脑瓜转来转去只顾看个不住。
两人带她又逛了会子,不止主街,连与主街交汇的几条偏街也都抱着她看了一圈,已是时至半夜,两人看看夜色,也快子时,怕是快要开始抢孤,便折回主街,径自抱着小夜上了知味楼。
早在几天前听说了抢孤风俗的时候,明炎就遣了客栈伙计来此订了楼上位置极佳的包厢雅座,幸而他动作快,否则若是等到今日,街心两家酒楼并一家茶社都早已抢订一空。
一时入了雅间落座,便有跑堂上了茶水,一壶山泉水泡的银针白毫,六七样细巧茶食和干鲜果子,明炎让跑堂将里面两碟不太好消化的糯米点心换了,想着小夜逛了这一整晚怕是要有些饿,便又关照去备一份宵夜。
不一时端上来,却是一大碗鸡汁云吞,一笼蟹粉烧卖和一笼水晶饺儿,都是热腾腾现做的,那云吞的鲜味飘了满室,明炎给小夜盛了一小碗,看她自己拿着调羹慢慢吃。
这家酒楼的云吞做得精细,是用鸡汤配了口蘑笋干和江瑶柱吊味,撇去了浮油,汤色甚清,只浮着一点翠绿的豌豆尖和嫩黄的蛋皮丝,亮晶晶一点麻油的油珠儿衬着清汤极勾人食欲,馅内又掺了江虾的虾籽,煮熟后透着薄薄的皮子一股桃花色,鲜美无比,小夜热腾腾的一小碗进肚,小脸红扑扑的,周身都暖热了起来。
此时已临近子时,不一刻鸣锣声起,抢孤正式开始。
盂兰节抢孤原本只有一日,后是规模愈大,参与者愈多,实在安排不开,方从一日延期至三日,亦连带鬼市也延期。
第一日第二日分别是参与者以抓阄形式分为两组各自比试,各取胜者,第三日再将头两日各自选出的优胜者双方一较高下。因此第三日方才真正是抢夺顺风旗的日子,然而前两日也不空了彩头,自有官府及各大商会出资设立花红,因此即便最终夺不到顺风旗的人,前两日的比拼之下也依然有机会得一份花红。
此地位于三条主街交汇之所,场地颇为宽阔,又加上官府出人提前几日便在此布置,此时几根碗口粗的毛竹树立起来,竹身亮晶晶涂满油脂,每根粗竹底部皆已有事先撬了青砖挖好的固定洞窟,又有三根顶木品字形圈起铁箍支撑。
因了往常抢孤常有伤人之事,本届洛水知府上任之后便下令每年抢孤之际都以厚实稻草装入麻袋,两三层堆叠在粗竹之下,以防参与之人跌落受伤,可算是安排颇为周详。
小夜吃过了夜餐便扒在窗边看得目不转睛,他们这处雅间位置不错,虽非直面正向却也没有偏多少,加上粗竹立得颇高,场地处又高悬明灯亮如白昼,从楼上望去一目了然极为清楚。
场地四周已是挤挤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