彩鱼是个洁癖,这一点看这座每天都要被水雾洗过一遍的流波城就知道,洁癖的程度到了连最容易藏污纳垢的地下都一干二净的地步,明心从下水井口一路走来,看到的最不干净的东西就是眼前这只老鼠了。
在下水道的深处,滚烫的火炉熊熊燃烧着,火炉上面用一根3大铁签驾着一只足有三丈长的巨大龟兽,一只毛秃了一半的灰老鼠站在火炉边的高桌上,大声指挥着一群小老鼠在火炉上方的木架上奔跑着,往那龟兽的身上淋洒着某种亮晶晶的粉末,空气中弥漫着焦胡的味道。
如果不是那只老鼠叫做林奇的话,明心会以为这是某场失败异常的烤肉。
“哦!林奇看到了什么?他的仙器!”几乎是明心刚从拐角中出来,林奇就尖叫着从高桌上跳下来,跳起来往明心身上扑过来。
明心轻轻抬手,准确地抓住老鼠的后襟将他提起来,一边送出一股灵力,将那龟兽抬高了些,以免它真的被烤成烧烤。
“快点儿快点儿,拿出来看,林奇的仙器在哪?”
“不在我身上,我把它留在昆仑山了。”
手中的老鼠一下子陷入了呆滞,明心随手将他丢出去,准确地一屁股落在高桌上,自己漫步着打量着这座地下工坊:“你现在混得比以前好了。”
“林奇不跟白痴说话。”老鼠自言自语地转过去,从桌山跳起来对一群不知所措的小老鼠吼道:“愣着干什么,都给我干活,干活!”
火炉上有忙碌了起来,明心耸耸肩,推开一扇活板门走进内室,内室里瘦弱的蛮族少年正埋头在一把刀状的法器上雕刻铭文,他雕地太过投入,以至于连明心的到来都没有发现。
明心走过去,符文是常见的增强符阵,雕了大半,正到最关键的部分,明心微觉讶异,因为这符文和她印象中的增强符阵似乎差了几笔,要知道符阵都是浑然一体的,哪怕一个笔画的顺序有差错都会大变模样。
论理这件法器该是废了,但神奇的地方就在这里,符阵似乎没有因为这缺少的几画被破坏了整体的美感,反而更加自然了一些。
明心也不急,安静地守在旁边看少年把符文画完,当最后一笔合上的时候,明心不禁眼前一亮,脱口道:“有趣。”
“见过二宫主。”少年站起来,有些羞涩地低头道。
“你认得我?”明心奇道。
“先前您和大师说话的时候我听到了,大师常和我们说您是他最完美的作品,啊不……我是说,他最完美的作品在您身上。”
专注于一物本身就很难,专注的同时还能体察到周围的其它事物则是难上加难,最难的是,即便注意到了这些却能不扰乱其心。
明心赞讯地点了点头,“你不用为他开脱,他是什么德行我最清楚,我今日来找你就是要问你,为何不再参加测试了?”
少年抬起头来认真道:“他们都诋毁你,我觉得这样不好。”
明心愣了一下,大有哭笑不得之感,她万万没想到,是这样一个原因。
“不过是些流言罢了,你就为这个放弃去昆仑神宫的机会?”
“也不是我想去的……”少年小声嘀咕着,冷不防外面的林奇尖叫道:“谁叫你留在这儿的?!那个谁,马上把他带走!林奇不想再看见这个小混蛋!”
少年耸耸肩,丝毫不慌:“您别见怪,大师经常这样,其实他不想让我走的。”
“为什么想留在这里。”
“没什么为什么啊?我从记事起就一直在大师身边,听大师说我是那些年打仗的时候他捡来的,这些年一直是大师照顾我,教了我许多东西,况且大师老了,常常忘东西,脾气又不好,我得留下来照顾他。”
明心是知道林奇的岁数的,以一个结丹期的鼠妖的寿数来论,确实已经步入老年,只是他平日里疯疯癫癫的,让人很容易忽视他的真实年龄。
只不过一个结丹修士的老年和练气修士概念中的老年可能不太一样,若无意外发生,以林奇的身体状态至少还能活百年,这期间若是修为能突破,还能活得更长,说不定等到眼前这少年垂垂老矣,林奇那老鼠还活着。
但她何必做恶人呢?明心回身道:“林奇,想不想回中洲玩儿一趟?”
“林奇哪儿也不去,白痴!”
“真可惜,我最近想打一件新妖器来着。”
老鼠一阵风冲过来,仰头眼睛亮晶晶地瞅着明心道:“我们什么时候出发?”
明心遇过他,微笑着望着老鼠背后一脸错愕的少年:“要一起去吗?”
……
中洲南岸,自十年前天地异变以来,时有海兽从海中来,侵扰沿岸的渔民
为了防备海兽侵袭,以附近几家大宗门为首,沿着海岸线建立起一条绵延万里的长城,因为工程量太大,以至于到现在还没有完全落成。
虽然海边的渔民都知道,仙人老爷们耗费如此大的人力物力修建这堵长城,肯定不是为了帮他们防备那些零星的海兽,但谁也不知道这堵墙真正防备的是什么。
直到这一天,风暴降临的时候。
海上的风暴很常见,但靠近海岸处,如此迅疾的却几乎从未曾有过,qing tian bai ri一下子浓黑如墨,海边出海的小船被浪头掀飞回来,即将摔在海岸上时却被一股神秘力量凭空接住,轻轻落在柔软的沙滩上。
惊魂未定的渔民们向天空望去,就见到他们此生无法忘却的一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