喉间似梗上一株巨大的荆棘。我再难忍耐这彻骨的刺痛,也不能顾及冲过来的一众侍卫。对着他们高高扬起的刀,对着渐渐汹涌的血,对着旁人惊异的目光,毫不掩饰的、撕心裂肺的号啕大哭起来。
“翊靖长帝姬莫慌。刺客已死,微臣已派人前去禀告皇上。翊靖长帝姬且宽心。”有侍卫解了我穴道,曲终忙欲将我扶起。泪水仍簌簌,我的泣声低进尘埃里:“是我对不住他……他是为我……我一直……”
窒息感愈重愈浓,耳边嘈杂声愈发轰乱,眼前朦胧一片。再不能多留一分目光,我放任自己阖了眼眸,任黑暗淹没,逃离开这切骨痛楚。
再醒来时,鼻端浅浅萦绕着沉香香气。缓缓睁开眼眸,入目是纹饰华丽的幔帐,枣红色缀结流苏,还有皇后与萧望舒担忧面容。
“……皇后……娘娘……”
嗓音枯哑,我勉力支起身子,知晓醒悟,方才发生的一切都不是噩梦,那个神采飞扬,少年意气的铸丰,真的离我而去了。
是为了我。
攥紧被子呜咽,我咬唇想要忍住哭泣,却终究不得。皇后颦眉,轻抚我后背:“半夏护主而死,是她的宿命,令舟无需如此愧疚。”
沉默啜泣,我方欲强打精神,却听得有人大步走近:“翊靖长帝姬醒了?”
免了我行礼问安,萧纣凝眉,身后亦步亦趋之人正是汪谷珊。从善如流的虚弱倒地,汪谷珊目光莹莹,望着我哀然:“翊靖长帝姬无碍罢?”
“住口!”怒斥一声,萧纣转身,语气中半分愧疚都无:“若非因你汪家,因你的好父亲汪仁,怎会有如此胆大妄为之徒,竟敢逆天行事,刺杀孤?!翊靖长帝姬又何至于此?!”
“皇上!”汪谷珊向前爬了几步,被萧纣一脚踹开。她倒在一侧,泪水涟涟:“妾身以为,今日之事固然凶险,却并非一定是针对皇上而来啊!翊靖长帝姬所居镜花宫,与皇上所处的乾心殿相隔甚远,若贼人当真是欲刺杀皇上,绝不应当南辕北辙至此!且汪府上下,汪氏族人已尽数被看守住,无人能够随意走动,更无人胆敢轻举妄动,如何会是父亲家臣下手,欲对皇上不利啊!”
汪谷珊话语方落,萧望舒便冷笑:“皇贵妃这会子念头倒是动的快。焉知今日之事,不是皇贵妃故技重施,如当日令遥湄自伤而欲排除自身嫌疑,谁知弄巧成拙,反倒败露诡计。皇贵妃好算计啊!若翊靖长帝姬今日真遭不测,便更由得皇贵妃天花乱坠,口若悬河,更可一箭双雕,除翊靖长帝姬,报仇后快!”
“萧望舒!”愤而欲起,却顾忌萧纣立在一旁,汪谷珊只得不甘跪地,仰视萧望舒:“望舒帝姬莫要出言无状,可知空口无凭!”
“皇贵妃方才一通猜想,何尝不是空口无凭?”毫不退让,萧望舒伶牙俐齿:“且望舒所言,至少一半已是事实。而皇贵妃所说,却是彻头彻尾尽数臆测!翊靖长帝姬自至凉鸿起便居于宫中,又善心仁德,怎会招惹事端,从何处遭人暗害?”
汪谷珊一时无言。萧望舒这般尽力保我,不过是怕一旦汪谷珊当真扭转乾坤,东山再起,首当其冲受害的便是她与闵贤妃。且若我被汪谷珊逼急,也有说出闵贤妃与我合谋的可能。
众人此刻身处沉璧堂西室。从几人站立的间隙与敞开的房门望出去,隐约可见正堂地面之上的道道黑色血迹。我似乎嗅到血腥气自那处蔓延,盖过世间万千余味。若我这般徒然旁听,如何对得起铸丰的牺牲。
不顾皇后劝止,我翻身下床,第一次以翊靖的身份向萧纣与皇后行了跪礼:“皇上,皇后娘娘。此事未得及时处理,未能从……那人口中,套出更多信息,实是翊靖之过。翊靖只被半夏身亡骇得惊住,竟未及时通知守在镜花宫外的侍卫,便被点了穴道动弹不得。那人既称自己是汪尚书家臣,又自甘毁了容貌,翊靖只以为他是在仿做贤妃娘娘毁容一事,以做讽刺,竟未及看清他真实面容。只是其人身着铠甲,风尘仆仆,似自战场赶来……”
见好就收,我转向皇后,还未开口抱歉,已被她轻柔扶起。我这一席话,看似毫无逻辑,是因惊吓过度而漫无目的的叙述,实则句句反驳遏制汪谷珊方才怀疑,反倒使众人更为肯定这“汪氏家臣”身份。
“……既已近墨者黑,妾身无话可说。”满室可怕的寂静中,汪谷珊再度想要掌握主导权利。她眸中热泪如珍珠般连缀而下,血泪盈襟,却仍怀一丝希冀:“但妾身之所以信此人非是为父亲复仇而来,是因妾身信皇上,信皇上绝非暗杀父亲的真凶。皇上光明磊落,乃当世英杰,妾身从不敢欺瞒皇上。妾身‘狡辩的不是旁事,正是妾身笃信的,皇上的真心呐。”
如此如泣如诉,着实感人肺腑。奈何萧纣心肠冷硬,更胜金石。他冷淡回话,毫不理会汪谷珊的脸色瞬间颓败黯然:“那皇贵妃便着实多情了。”
“既然天下皆传是孤杀了汪仁,那便当是孤杀之便是。左右今日他不死,明日孤也会动手。无论如何,普天之下,凉鸿疆域,萧氏江山,容不得汪仁此人。至于皇贵妃所言近墨者黑——孤自身已是极黑极暗。何人能乃孤何?”
“皇上……”
“世人皆言孤再难对汪氏所为忍气吞声,此言不假。孤本便非宽宏大度,襟怀磊落之人。照常理而言,汪仁已死,汪氏已难成气候。只是若留你性命,不对汪氏其他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