韦野惊疑住口,出现在内室门边,望着满地狼藉——
我倒在床边,死死护住昏迷的赵厚幽;余下广旗、怀延、得率三人围住董闰,几人俱是气喘吁吁。与韦野目光相触,我惊惧的更退几分,冲广旗等叫道:“别管我们,快逃出去向王爷报信!”
话音未落,董闰已眼疾手快放倒怀延与得率。韦野走近方要动手时,广旗也不支倒地。
用足尖轻轻踢了踢散乱在地的白果,看我又瑟缩几分,韦野转向董闰:“怎么回事?”
仍微微喘气,董闰向韦野抱拳道:“是董闰无能,竟叫赵厚幽蛊惑,险些听信于他酿成大祸,万望将军恕罪!”
皱眉斜睨着地面,韦野眼珠不住四下打量,并不回应。董闰继续道:“是董闰疏忽,竟忘记搜那两只木箱。木箱底部全是白果,赵厚幽是意图用这些白果毒害将军!为骗取末将信任,他自食不少白果,现已昏迷。方才这几人欲摁住末将,迫末将吞服下白果以便行事,被末将击倒。”
韦野仍旧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董闰咬牙,单膝跪地:“万望将军恕罪!”
终于俯身捻起一枚白果,韦野仔细审视,许久玩味一笑:“要以此物毒害本将军?本将军早先还忧心,若将王妃与赵大人分别关押看守会阻了二位妙计。此时看来,幸得本将军有心,方能看到这出里应外合,暗度陈仓的好戏呐。既然如此,赵大人孤零零躺在那里也着实可怜,王妃与几位兄弟不若与他作伴吧。至于向平州王报信一事,”他似想起何等有趣之事一般,狠厉一笑,“便由本将军代王妃转达。”
“韦野!你心如蛇蝎!”我退无可退,被他拧住脖子动弹不得,强塞入许多白果。待确认我咽下后才放手,我跌倒在地,不住干呕咳嗽。
“本将军心如蛇蝎?想出此等妙计的王妃才是应了那句‘最毒妇人心’罢。本将军从前总以为‘青竹蛇儿口,黄蜂尾上针,两般皆是可’之言言过其实,未料到,却尚不足以形容王妃一二心肠。”狠毒冷笑,韦野无视我怨恨目光,回身阔步,将地上散落白果踩得稀碎零乱:“董闰。你心中所想何事,本将军一清二楚。念在这些时日你纵无功,尚也无过的份上,以往杨刊之事,今次赵厚幽与平州王妃之事,本将军一概既往不咎。你自诩有情有义,知恩图报,便勿要忘记本将军于你父亲有救命之恩!”
韦野仍当董闰不知内情,想来过去他便是一直这般借此误会诓骗于董闰。我唯恐董闰一时愤懑道出实情,伏在地上低低咳嗽几声以作提示。过了片刻,董闰方回话,语气平静无波:“将军大恩,董闰没齿难忘。此事既是董闰惹出,则请将军给董闰机会干净解决。事毕之后,董闰必回营中自领军法!”
嗤之以鼻,韦野大步流星,走出房门,漫不经心:“余下这几人,与他们主子一般死法便是。给本将军拖出去办,别脏了本将军府邸地界!”
待韦野离开许久,我方勉力撑着墙壁站起,董闰几人忙来扶我,我虚弱摇头:“快,来不及了,午膳一过我们便再无机会下手,现在立即去军营。”我抚着胸口喘息似都凝滞:“董将军,先命人将茶壶拿到楼下,”他们忙从床底拿出茶壶,“然后推搡三位兄弟到军营方向。到达后立刻散开,免惹人怀疑。再如何将水混入他们汤食中,便全靠几位随机应变。”
董闰已将茶壶带出,此时回来,忧心道:“那王妃你……”
“我是女子,太过显眼,韦野又亲见我吞下白果,若再被他看到后果不堪设想。”我咳嗽几声,将归拢好的白果包住,瞅着楼下无人丢弃下去。“董将军武艺高强,便请将军将我击晕。成事与否,俱需仰仗将军。”
董闰迟疑片刻,我眼神无声急切催促,良久他叹气,拱拳肃然:“董闰必不负王妃所托。失礼了。”言罢极快出手,不知点在何处穴道上,我未及反应便即晕倒。
昏沉间做了好长的一个梦。我梦见自己回到初春薄雪时,看着汪谷珊送来的莲子芦荟羹,已知其中诡异,偷梁换柱,娘亲从此余生安然。我梦见自己身处泛夜后宫,深夜萤火烫,宗政煦甫一开口,我便立时回绝,毫无眷恋,入夜安眠。我梦见自己倚靠水亭阑干,凉风习习,有人为我披上一件薄衣,我回眸笑着偎依进他怀里。最后,我梦见泛夜边界的林中,那少年射来一箭,朗声笑着,我们彼此一见如故。他唤我拂檀。于是我也轻笑,年华流转,睁开眼眸,看着那张焦急惧怕的脸,伸手贴上他脸颊,回应他一声,澄廓。
万幸如斯,天可怜见,此生得执君之手,心晓相望永不厌。
再度睁开眼眸,尚未全然清醒,鼻尖便已嗅到熟悉檀香。略阖了眼眸转头望去,桓恪伏在床边睡得香甜,眼下有淡淡乌青。浅叹一声,我小心翼翼的坐起,他却仍惊醒过来,四目相接俱是片刻未发一语。
多少明白他心情,我垂了头方要出言安慰,却被蓦然拉进温热怀抱。桓恪气息不稳,低声轻言,唯恐声音大些也会伤到我一般:“你若是再敢这样吓我,我便是绑也要将你绑在身边。即便凶险,我也不至这般狼狈无措。”
“好。”我软软的应着,将下颌放在他肩窝,闭了眼听他又道:“还有,不许再留什么书信给我,即便要留也不许写那些丧气话。我本就提心吊胆,那样火上浇油,你真不怕我一时情急直杀过来。”
忍不住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