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轩拍拍她的手,安慰道:“我明白。我现在必须出去安抚将士们,很快就回来。”
昆羽扬默默放开手,看到他大步走出帐子的背影,颓然低下头。
她听到林轩在帐外对将士们说着什么,什么国家兴亡匹夫有责,什么相信朝廷很快就会有良策,什么我们一定会取得胜利……
林轩不是个善于言辞的人,他说的那些既老套又平常,可昆羽扬听着却很高兴。起码他字正腔圆声音洪亮,不管说的是什么,总能给将士们一些安慰。
幸好有他在,否则昆羽扬今夜怕是自责得无法入睡了。
将士们稀稀拉拉地回到自己的帐子,林轩回到昆羽扬的帐子,看到她点起了灯,在灯下铺起纸笔。
“你要做什么?”
“我要给陛下写信,将这里的情况都告诉她。”
林轩忙道:“不可!陛下胎像不稳,朝中已发过邸告不得将战事私下告知陛下,若她腹中孩儿有失你如何交代?”
昆羽扬顿了顿,“那就写给摄政王,无论如何,必须让朝廷知道现在的情况。”
林轩默默走到她身旁,抓着砚台里的墨替她研磨,一个磨墨一个写字,火光冲天的夜中难得的气氛融浓。
他看昆羽扬在信上写着:“……烟城被烧毁,火光冲天叫人心惊,军中的将士士气低迷,见到这般场景更加难拾信心。”
又写道:“眼看入秋了,海水寒冷。军中不少将士已经不敢下水了,不是他们怕水或者怕冷,而是怕海中冤魂累累白骨森森。”
最后还有“若再不想办法挽回士气,只怕沿海一线数座城池,很快就要被攻破”等语。
字字恳切,都是肺腑之言,和她平日往京城发的战报完全不同。
林轩心中明白,这代表昆羽扬已经无能为力了,她连故作坚强的余地都没有,只好向京中求助。
如果是顾述白……他应该会有办法吗?
烟城被烧毁成为一片废墟的消息,比昆羽扬的信还早到一些。
朝中大臣听闻这个消息都十分惊骇,可让他们更加担心的不是烟城被烧毁,而是随后各地将领送来的书函。
昆羽扬信中的内容还算稳得住,其余各城的将领有说自己才不堪大任请求调回京中的,也有说军中逃兵越来越多的,更有直接说支撑不下去了请朝中增援的……
士气如此低靡,在北璃真是闻所未闻。
顾述白连信都没看完,直接召工部尚书和几位侍郎统统进宫,严令他们提高造船的速度。
工部尚书欲哭无泪,“摄政王,实在不是下官不尽心尽力,工部现在已经把全部的精力都放在造船上了,您看看下官的眼圈。”
他眼睛底下乌青一片,因年事已高,眼睛里头也是红血丝。
再看工部的几位侍郎亦是如此。
“摄政王,我们跟着那些工匠已经好几个晚上没睡了,他们没日没夜地造船,我们也没日没夜地监督着安抚着,实在是已经尽力了!”
他们当然也知道,船一日造不出来,这场战事就一日消停不了。
可制造那么大的船绝非一蹴而就之事,何况是一整个舰队,他们再怎么废寝忘食也需要时间。
时间。
这是现在最宝贵的东西,多拖延一日,沿海就有可能多一个城镇被毁。
“我知道尚书大人已经尽力了,但尽力还不够,必须全力以赴。”
顾述白起身看着他,目光微露寒意,“不仅要快,还要保质保量。朝中所有的人力都尽着你们工部,国库的银两亦是如此,若倾举国之力工部还做不出成绩来,不必我说,尚书大人也知道自己是何罪责吧?”
工部尚书浑身一颤,顾述白已拂袖而去。
他叫苦不迭,见身后几位侍郎还愣着,忙道:“还傻站着做什么?你们立刻都去江口的造船坊,亲自监督。今夜就去立刻就去,不许耽误!”
“尚书大人,我们是朝中官员,都去造船坊和那些工匠为伍又有什么益处?我们也不会造船啊!”
“是啊,负责造船之事的刘侍郎不是早就去了吗?我们去了也无用啊!光是在京中督造零部件,我们就已经三天没睡好觉了,若是直接去了造船坊……”
“啰嗦什么?!”
一向好脾气的工部尚书差点跳起来,“方才摄政王的话你们没听见吗?要是再不赶紧把船造好,连本官都得亲自去,你们怎么就去不得了?”
几个侍郎无可奈何,只好回家收拾行李。
……
此时此刻,回长生殿是比在前朝更折磨的事情。
顾述白站在长廊上,看着长生殿宫墙的一角,说服不了自己进去。
自从上次玉扶胎像不稳差点出事之后,他就严令宫中不许把朝政上的事告诉玉扶,玉扶也答应他不再管,可这些日子总是面有愁容。
他知道,她不是真心答应的。
她毕竟是北璃的女君,哪怕为了自己的身体也为了孩子,她也无法克制一个君王的本能,关心家国天下事的意念。
他每次从前朝回来,玉扶总是一副刻意不问假装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他也刻意不谈朝堂之事,尽可能和她聊一些轻松的事情。
夫妻之间彼此隐瞒,隔阂越来越深。
他怕自己回去会忍不住把朝堂上的情绪带回去,让她看出现在情势有多艰难。他也怕看到玉扶克制而冷淡的面容,那比朝堂上的难事更让他伤心。
他在长廊